村长指了个方向,看着霍川身上这一身虽是不知名头但是见了就能猜到值当不少银子的衣裳,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说:“分家的时候由族里的耆老帮着做见证,原本是想给她们母子分到西屋住的,可杨酒酒自己说不想要这里的屋子,自愿选了你家当年的老宅。”
“她现在就带着霍四兄妹还有大宝二宝住在老屋那边,你都这么多年没回来了,还记得老屋在哪儿吗?要不我找个人带着你过去?”
霍川铁青着脸缓缓摇头,说:“我记得,不必麻烦。”
他说完意味不明地看了被吴年摁住了嘴一声都发不出,却还像是被捆了手脚的年猪似的在不断挣扎的霍大强,微微垂眸说:“大哥,你我是血亲兄弟,我知道你的性子,你想来也知道我的脾性。”
“这么多年我都不在家,我确实是不清楚家里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儿,如你所说,我娶妻以后就被迫入兵,我的确是不了解我的妻子到底是怎样的人,但是这不是你可以诋毁辱骂她的理由。”
“有些话今日我是头一次听到你说,但是我也希望是最后一次,否则的话……”
“纵然是血亲兄弟,我也不会任你辱我发妻而无所作为。”
“我不会放过你的。”
“还有,今日出的那些银子,就权当是我给大嫂丧礼上的祭,只当是亲戚情分,你也不必多想旁的,毕竟……”
“父母故去,我的妻儿也离了这家门自行过活,我既是回来了,也该是回我妻儿所在之处,而不是你口中的霍家。”
“告辞。”
霍川说完就走,丝毫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
吴年费了不小的劲儿才把霍大强踹开,顾不得拍手就屁股着火似的撵了上去。
他一边小跑跟上一边忍不住回头,看到霍大强从地上爬起来后还在叫骂不休,眉心控制不住地拧起了小疙瘩。
“霍哥,这人的嘴实在是太不干净了,要不我还是……”
“我现在顾不上他。”
霍大强的嘴脏手也不干净,这是多少年他就知道的事实。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霍大强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咒骂杨酒酒。
那是他的妻子,是霍大强的弟妹。
当着他的面都敢如此放肆。
那他不在的时候呢?
他生死不知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的时候,他的妻子带着两个年少的孩子到底是怎么过的?
霍川稍微一想就刺得心口骤疼,连带着眼眶都红了许多,脚下的动作也愈发的快,吴年几乎要大步跑着才能勉强跟得上。
吴年认识他多年,头一次见他如此失态,心里无声一叹忍不住说:“霍哥,刚才那人属实不太靠谱,说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嫂子自己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熬了这么多年真的不容易,你一会儿见了嫂子,万一嫂子置气说什么气话的话,你可别跟嫂子斗气。”
光是看杨酒酒不久前的反应,几乎就可以猜测出她对霍川能是个什么态度。
她是不可能会对霍川客气的。
自然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
霍大强刚才喊了那么一通乱七八糟的胡话,万一霍川听进去信了一点儿半点儿,那两个人见着肯定是要起争执的。
吴年想想就闹大大,嘴上也忍不住叨叨:“有什么事儿你跟嫂子说开了慢慢谈,可千万不能信了别人的挑唆,否则……”
“我知道,我没信。”
吴年好不容易想出来的长篇大论被霍川的一句话的猝然掐断,猛地一顿之下压不住好奇,诧异道:“霍哥你说认真的?”
“你当真一个字都不信?”
霍川脚下走得快飞起,出口的声音却依旧是平稳的,只是字里行间不可避免地掺入了许多不可言说的急切与不安。
他说:“我只知道她叫杨酒酒,比我小三岁,新婚那日我甚至连她的脸都没能看清,我的确是不了解她,但是我了解我养大的孩子。”
霍四和霍妮儿出生的时候,霍家二老已经年迈,大多数时候这两个孩子都是跟着霍川的。
甚至可以说,是霍川手把手地把这一双弟妹拉扯大。
霍四和霍妮儿是什么性子他比谁都清楚。
但凡杨酒酒真的是霍大强嘴里的那种人,不说旁的,霍四和霍妮儿肯定不会愿意跟着她分家一起过。
也不可能在刚才会义无反顾地站在了他的对面,直接跟着杨酒酒转头就走。
霍四面冷心热,霍妮儿是个心软却正直的孩子。
这两个孩子含泪护着的人,不会有错。
吴年不知霍川这股笃定是从何而来,不过在确定他不会去找杨酒酒吵架,还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讲真,虽然是没跟杨酒酒接触过,今日也算是头一遭正式碰面,可杨酒酒先前说话讥讽霍川的那种气势和语调,却不由自主地让他心里打怵。
在沙场上生死一线磨砺出来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看似面善漂亮的嫂子很不好惹。
能不惹的话,最好还是不要惹。
在吴年复杂的心情以及霍川的迫切中,他们终于到了村长口中的老屋。
这老屋是霍家二老年轻的时候建的,霍川在这里长大。
这里的一草一木他都无比熟悉,但是这老屋也随着霍家二老变得衰老破败。
霍川还清楚地记得自己最后一次来这里时的情形,但是此刻入眼的画面却与想象中的大有不同。
这一切,好像都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