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墨将那背篓拿在了手里，盯着背篓出神。
说真的，瞧着他一个大男人拿背篓的样子，言落霄实在是觉得有些好笑。
但是沈之墨却是郑重其事地将那背篓背在了身上，而后认真地对柳庆和言落霄抱拳行礼：“旁的话，我无需多说，也不想多说。但今日之恩，沈之墨永远记在心上！”
于是这时候，没有什么小郡爷也没有什么柳老板。
只有一个朋友，伸出手，拍了拍他好友的肩膀。
柳庆转身看着城外漆黑的官道，对沈之墨笑道：“前路茫茫，还望你善自珍重。”
灵霏也跟着看向了城门之外，果然瞧见的是一片茫然漆黑的夜色。
便转头，对沈之墨浅浅而笑：“我不知该说些什么祝福你，只愿你一路慎行吧！待你到了北漠，也常常给我舅舅来信报平安就是。要记得，在这普天之下，且还是有人关心着你，在战场上，总要想着为了这些关心你的人，而至少也留住性命就是！”
言落霄所说的没有什么大道理和大规矩，却是最最真切不过的了。
倒是叫柳庆轻笑着伸出手，拍了拍言落霄的脑袋：“这孩子，胡说什么呢！”
瞧着他们舅侄两个如此亲昵，沈之墨那本要面对前路茫茫迷茫的心情，也终于稍稍得以放松：“好啦，我要上路了。你们也快些回去吧，否则若是阿霄回去的晚了，只怕言相问起你都不知该如何去说。”
阿霄？这个亲昵的称呼，让言落霄有些不适应。
不过沈之墨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抬脚便先下了城楼。背对着言落霄和柳庆，他挥了挥手，仿佛在做最后的告别。
而后一人一马一背篓，便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眼瞧着他的身影不见了，柳庆才上前一步，拉了言落霄一把：“他说得对，是时候送回去了。今儿已经到了这个时辰，只怕你回去之后，姐夫是要生气的。”
是她任性了吗？
言落霄倒是不觉得，却还是跟着柳庆下了城楼，而后一路到了言府的后门——
本以为悄然无声地从后门进府，便是神不知鬼不觉。明儿若是爹爹问起，就说在舅舅家就是了。
却没成想，一打开后门，映入眼帘的，便是言涛生气的面容！
要躲已是来不及，言落霄便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对着言涛福了福：“见过爹爹！”
“哼！”
言涛却是冷哼一声，劈头盖脸便是对言落霄的指责：“都什么时辰了？你还知道回来？！”
只瞧着他身旁站着月姨娘，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言落霄的心里大抵就有了几分明白了：只怕不知谁将她的消息给了月姨娘，这才叫月姨娘撺掇着言涛来惩罚自己了！
言落霄也不慌，只是进了门，而后便屈膝跪在了言涛的跟前儿：“爹爹，霄儿错了！”
她这即刻就认错的态度，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言涛方才那一肚子的火，此刻也是被言落霄如此态度压下去了一点儿，却仍是皱了眉头瞧着言落霄：“哦？你这认错倒是利落爽快！”
“是。”
言落霄低眉顺眼，忍了心头的恼怒，只是语气越发温顺：“女儿不该私自出门去舅舅那，且夤夜归来，让父亲担忧，是女儿的过错。”
她将一切说的清楚，倒是让言涛一肚子的火气没有地方发了。
反而是月姨娘瞧着言落霄如此，便在言涛身旁轻叹了一口气，像是在劝解，实际不过是在煽风点火：“老爷，别气了！霄丫头想必也不是非要故意上午走，这会儿子才回来的。外头天色虽然是黑了，可咱们这天京城之中是最安全不过的了。何况霄丫头还是从后门进府的，旁人也瞧不见她，不会置喙咱们言府如何的！”
这一字一句，便如同一把把利刃一般，都往要害地方戳了过去啊！
言落霄微微抬眸，果真瞧着言涛的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
可还未等言涛说些什么，言落霄便继续做出了一副可怜的样子来：“爹爹，女儿错了！本是舅舅说，母亲还有些东西留在柳府，叫女儿去取了，日后也当做是个念想。谁成想，女儿一时在柳府之中，竟是瞧着母亲留下的遗物想起了诸多从前的事情，这才耽误了时间。女儿本该从正门回来的，又想着如今已然入夜了，咱们府中的正门正对着右相府门，女儿听闻近些日子爹爹和右相在政见上有所不和。”
她轻叹一口气，做出一副事事都在围着言涛考虑的模样来：“只怕他府中若是有人瞧着女儿夜中归来，本没有什么的事儿又非要在爹爹跟前儿说上一嘴子。到时候是伤了爹爹的颜面，叫爹爹难堪！这才选了后门之路，女儿却是知错，还望爹爹处罚！”
如此认错态度，倒是一时叫言涛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瞧着言落霄是事事为他考虑的样子，言涛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女儿，似乎和从前大不相同了。
可还未等言涛说什么，一旁的月姨娘，复又是轻叹一口气：“哎……如今孩子是大了，说什么做什么，都由不得旁人了。霄儿你若是这么说，那你爹爹自然不会惩罚与你。可你为何不告诉你爹爹实话呢？你同你舅舅是在夜中上了城门，与一个男子私会，你怎么不说呢？”
她竟是知道？！
言落霄只觉得心头重重一沉，而后抬眸看向了月姨娘，果真是从她那装模作样的眼中，看到了几许狡黠的得意。
言涛听闻此言，越发震怒了起来，低头看向了言落霄：“你舅舅难不成也如此胡来？！”
但瞧着月姨娘的模样，似是并不知道他们送的就是沈之墨。
沈之墨的意思是，他要悄无声息地离开天京城，言落霄自然不会在这时候将他说出来。
只是低了头，浅笑一声：“那是舅舅的好友，舅舅要前去相送，我便跟着舅舅了。只是没成想姨娘的消息倒是灵通，爹爹不知道的事情，姨娘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