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张的神色，也只是从拂晓的眼中一闪而过，却被那邓壬捕捉到了。
于是他笑的越发放肆了起来：“哈哈哈，虽说这里是皇城重地，天子脚下。不过许多事情，也不是你我说了算的。都说和气生财，我还是希望大家能和和气气的将这事儿解决，可好？”
但便是如此，拂晓也只是对那小厮道：“去将剑炉的温度降下来。但是这温度一降，咱们要损失多少，你最好也都记清楚些。日后和邓家算起来，也不至于叫人家说咱们没凭没据的！”
这话，就表明了拂晓的态度。
邓壬脸上的笑容，也彻底消失得干净：“拂晓公子的意思，便是不准备叫邓信出来见我了是吗？便是要拼着失去这个燧火坊，也不肯和我邓家握手言和了，是吗？”
他咄咄逼人的样子，还有这变脸的速度，都叫言落霄觉得刮目相看了。
拂晓低了头，端坐在当场，冷冷一笑：“你也说了，京都重地天子脚下。我燧火坊虽然是初来乍到，可若是没有半点儿本事，我如何还能在此处和你说这些话？你今儿若想烧了我这燧火坊，轻便就是！不管损失了多少，日后我都会从你邓家讨回来！哪怕丢了几条人命，我也会叫你邓家如数归还就是！”
这话说的不错，言落霄对拂晓投去了赞赏的光芒。
拂晓也不急不缓，只冷笑道：“至于邓信，我当初寻他的时候，既然说了会护着他。那么今日别说是你邓壬前来了，便是天上的天兵天将来了，我也会倾尽全力护着他就是。你如若想见他，倒不如干脆些，直接放火，然后杀了我，说不定还能见着呢！”
拂晓如此挑衅，果然是她言落霄带出来的丫头！
邓壬是怒极了的，眸中竟是杀意浮现：“好好好，我便是不信了，对付你一个小小的燧火坊，我邓家还能吃了亏不成？！”
说着，他便大手一挥：“来人啊！点火油！”
拂晓倏然起身，指着邓壬的鼻子，横眉冷对：“你敢？！”
“邓壬，你卑鄙！”
然而邓壬还未说话，却忽而有一声音从里头传来——
众人都看了过去，发觉来人竟是邓信！
他之前一直都在后头听着，只怕是此刻终于忍不住了，这才走了出来。
他信步而前，便是一身粗布麻衣，气势却也不差邓壬半分：“什么时候邓家也开始做这等卑鄙的事情了？！邓壬，你妄为邓家子孙！”
邓信出来了，邓壬的手便放了下去。
瞧着这个多年未见的弟弟，邓壬的脸上，终于不再是那般憎恶和杀意了：“邓信，你终于肯现身了？你可知，我们找了你多少年？”
他的眼中带着怀念，言落霄还是能看得出，他对自己的这个弟弟，是十分关切也十分想念的。
然而在邓信的眼中，却全然都是抗拒和疏离：“早在当年我离开邓家的时候，就说好了。我将邓家所给我的一切都还给邓家，邓家以后也和我邓信再无瓜葛。你们找我，又是要做什么？我躲了这么多年，难不成还不肯放过我吗？！”
邓信坐在了拂晓的身边，仿佛是不论如何，都要与这燧火坊站在一边的。
邓壬愣了愣，似是没有想到邓信会是这个态度，也是轻叹一声，而后也面对着邓信坐了下来：“都说父子之间没有隔夜仇，你毕竟姓邓。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不肯原谅邓家吗？”
言落霄是只知道，邓信从邓家脱离，是为了闵思。但是却不知其中更多缘由，如今瞧着，到似乎是另有隐情一般，不知邓家做了什么，竟然让邓信如此！
邓壬瞧着邓信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手却是在身侧捏成了拳：“当年的确是邓家对你不起。是母亲骗了你，这才让你身边那小厮丢了性命。可如今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却还要记恨母亲，记恨邓家吗？！你知不知道，如今的邓家——”
他的话戛然而止，仿佛突然意识到自己身处何方，抬眸看了看拂晓，这才低声对邓信道：“如今邓家需要你！便当做是报答父亲和母亲养你的这一场恩情，也当是大哥哥求你了，便回来邓家，可好？”
他这话说的诚恳，言落霄却发觉，他越说，邓信的脸色越差。
直到邓壬祈求一般地看着邓信的时候，邓信还冷笑一声：“小厮？他在你们的眼中，便只是个小厮是吗？他不是小厮，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也不仅是我最好的朋友，还是我最好的帮手！如果没有他，你们以为邓家能走到今日吗？！如果没有他，你们以为能有今日的邓信吗？！”
突然，邓信伸出了自己的双手放在眼前，即便是时隔多年，时间也不曾消减掉他半分的痛苦：“你们让母亲骗他去死，是为了保住我这双手。他比谁都明白我这双手有多重要！所以他心甘情愿去死，可是他却不知道，他死的毫无意义！他更不知道，连我的亲生母亲，都会来骗我！只是为了让我的身边丢掉他这个左膀右臂，然后更加心甘情愿地当你们邓家的走狗！”
他通红着双眼，恶狠狠地看向了邓壬：“还有闵思！如果当初不是因为你们的追杀，她的身体便不可能只剩下这些日子的时间！我们本是可以好好地生活的，你们为什么一定要赶尽杀绝？！”
他冷哼一声，对邓壬极度的不屑：“所以你们邓家不是一向都和我说，你们就是我的天，我无论如何都逃不出你们的手掌心吧？所以你们不是将我的小厮杀害，将闵思害得病至如此，又将帮我出逃的表妹祭剑炉了吗？！你们既然那么厉害，今时今日又怎么会需要我这样一个无名小卒呢？！当日在做那些一切的时候，你们可曾想过，还有今日这般场景？！”
冷。
言落霄只感觉到，最冷的，也不过就是人心罢了。
只怕当年的邓家为了控制自由不羁的邓信，已然无所不用其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