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言落霄是着实没有想到!
连邓信也是站起身来,面对长辈的时候,可没有面对邓壬那般傲气,反而甚至弓了腰看向了邓家老祖父:“祖父……”
言落霄的目光,却是落在了邓夫人的身上:她想看看,当年连自己的孩子都要算计的女人,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
只瞧着邓夫人穿着一身湖蓝色的宝石流苏曳地裙,身材微胖,脸颊圆润。虽长得不似倾国倾城一般的美人儿,不过却是商贾人家最爱的女子模样:商贾之人似是都比较喜欢娶富态一些的女子,美其名曰“旺夫”。
这个邓夫人便是典型的“旺夫相”,瞧着也是和蔼,谁能想到,这样面相和善的一位夫人,竟然曾对邓信做出了那种事情,手里也沾染了人命呢?
言落霄还注意到,邓信从始至终的目光都是落在邓家老祖父的身上,竟是看都不看自己的母亲一眼,想来他们之间的隔阂,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化解的。
邓家老祖父头发花白,步履蹒跚,看着邓信的眼中,倒是诸多感慨,甚至主动伸出手去,拉住了邓信的手:“信儿啊,真是好久都没有看到你了!”
邓信扶着祖父,也是轻叹一声:“祖父,您……老了许多啊!”
这人可真不会说话!言落霄在心里如此腹诽。
却瞧着邓家老祖父也不生气,反而是哈哈大笑:“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自然是老了老了!倒是瞧着信儿你,比从前成熟稳重了许多!”
说着,他还伸着头往邓信的身后看了过去:“闵思呢?我的好孙媳妇呢?想来这些年,她是将你照顾的不错,倒是也带出来,叫祖父瞧瞧她可好啊!”
说的这般轻松,仿佛他们之前的那许多事情都不曾发生一般,言落霄是真的有些开始佩服邓家的这些人了。
邓信虽说见着了祖父,却也并不是个傻的。
他不着痕迹地放开了邓家老祖父的手,脸上的笑容也退了几分:“罢了吧,虽然过去了这些年,可她对邓家还心有余悸。祖父也并不喜欢她这外族之人,还是不见了吧。”
能在这么多人跟前儿不给邓家老祖父脸面的人,只怕邓信还是头一个。
邓家祖父的脸上,也生出了许多的尴尬。
却也不再坚持,只是复又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拉了邓信的手就要往外走:“好好好,日后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就是!走吧走吧,咱们回家!”
想就这么糊弄过去地将邓信带走?!
言落霄和拂晓也起身,皱眉看向了邓家老祖,其实心里多少有些害怕邓家将老祖都请了出来,只怕邓信就要跟着他们一起走了!
然而邓信反应也快,在第一时间,就将自己的手从邓家老祖父的手中抽了出来。
而后他后退一步,对邓家祖父抱拳:“祖父若是心疼孙儿,孙儿日后必然常常去邓家看望祖父。只是今儿这燧火坊之中还有许多事情,还望祖父恕罪,孙儿不能陪同祖父回家了。”
邓家祖父愣了一下,似是没有想到眼前之人是邓信。
连一旁的邓壬眸色都是暗了暗,只觉得棘手:从前的邓信十分地自由散漫,也没有什么规矩,何时变得这般难缠了?
邓家祖父站在原地,看了一旁的邓夫人一眼。
邓夫人即刻便明白了一般,转头看向了邓信:“信儿,你太胡来了!旁人的脸面你不给也就罢了,可今儿是你祖父亲自来请你。说尽了好话,你何时见过你祖父这般?!难不成真要你父亲都过来,你才肯回家吗?!”
瞧着是慈眉善目,说起话来,可一点儿不比旁的府中的那些夫人软弱。
邓信撇了撇嘴,对自己这位母亲,瞧着是十分疏远的:“母亲憋了这么久,可难受了吧?如今终于能和我说话了,感觉如何?”
说着,他却坐在了一旁,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母亲便是将父亲也请来,我也还是那句话,我不会回去的。你们整个邓家的人都站在这燧火坊外头给我磕头赔罪,我都不会回去!母亲,可还有旁的话要说?”
邓信这一句,可真狠啊!
几乎是直接将邓夫人接下来要说的所有的话,都堵死在了她的口中,让她再也无法说出口什么。
“放肆!”
邓家祖父终于是忍不住,狠狠地用自己的拐杖敲了敲地面:“简直放肆!在外头的这么多年,你便是学的这般和你祖父还有你母亲说话的吗?!”
“哈哈,原形毕露了吧?”
邓信没大没小惯了,此刻方才面对祖父脸上还带着怀念,却消失不见,只剩了冰冷的嘲弄:“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邓家是一点儿都没有变。软柿子捏一捏,发现捏不动的话,就立刻变了脸。可我不是从前那个软柿子了,你们邓家也捏不动我了!”
他站起身来,十分强硬地看着邓家祖父。
邓家祖父自然知道,事情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好好好!”
于是他喊了三声“好”,便冷笑道:“如此,瞧着你是不想保这燧火坊了。”
他要着人放火!?
言落霄也紧张了起来,却忽而听到了外头传来了马蹄声,和官差的喊声:“何人在此处放肆?!”
终于来了!
言落霄心里的石头稍稍往下沉了沉,朝着院子外头看去,却瞧见了沈之墨!
他怎会在此处?!
那邓壬来泼了火油的时候,言落霄就让小梨去报官,顺便去告知柳家了。
所以此刻不管是官差来还是柳家来,言落霄都不会觉得意外。却偏偏是沈之墨来了,要她如何能不惊讶?!
别说是言落霄了,便是邓家老祖父看到了骑在马上的沈之墨的时候,都愣了愣:“沈大将军?!”
于是他方才还严厉的面容,立刻就换上了谄媚的笑容,朝着院子门口的沈之墨而去:“哎呀呀,是沈大将军啊!?老身对沈大将军,可是久仰大名了啊!”
这变脸速度,让言落霄都忍不住惊叹:邓家这变脸,怕不是祖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