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家里。
秦氏端着碗,正絮絮叨叨地跟族长抱怨着。
“老头子,你说你当年怎么就收留了这么几户人?多糟心呐。”
族长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他那时不过是看人可怜而已,要早知道是这么糟心,他还能收留吗?
秦氏却不懂他的心思,还在继续说道:“那王家自从两个老的过世之后,倒是安分了不少。可魏姚两家还是一如往常地糟心,尤其是那魏老婆子,处处争强好胜,看着就来气。”
大儿媳妇许氏看了自家婆婆一眼,似想说什么,可抿了抿唇,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不曾想,她家小女儿俞雅却是直截了当的开了口:“奶,最坏的是姚老婆子才对,她每次都撺掇魏老婆子打头阵,自个儿缩在后边得好处。”
秦氏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她,“你咋知道的?”
俞雅道:“我撞见过啊,还好几次呢。每次都是姚老婆子起头,魏老婆子闹得最凶。”
族长看了一眼老妻,心想,还不如个孩子呢,连“会咬人的狗不叫”都不知道。
秦氏眨巴了下眼睛,忍不住呵道:“嘿!这死老婆子装得够深的,我还以为她是被人撺掇的,闹了半天,她才是撺掇人的那个。
当年就属她哭的最惨,村里的好几个老婆子顶着严寒,愣是给她家一人凑了件衣裳。
早知道她是这样的人,当初就该给她赶走了。”
族长见她越说越上火,连忙出言阻止道:“行了,行了,这会儿说这些也没用了,他们虽然恶心人了些,但又没犯啥大错,所以我暂时还撵不了他们。你就别着急上火的了,还是先吃饭吧。”
秦氏有些不服气,可仔细想想又是这么个道理,她家老头子要是随便把人撵了,就官府那边也没法交代。
可胸口憋着一股气没散出来,心里还是觉得不爽,气冲冲地加了句:“以后可不兴再收留逃荒逃难来的人。”
族长点了点头:“知道了,先吃吧。”
俞雅和自家二哥对视一眼,等秋收后,他们也找兰儿学认字去。
——
村西头的王家人也在饭桌上议论着这事儿。
王梅抬头看着她爹,问出了心中的疑惑,“爹,这俞氏一族人多势众,姚奶奶和魏奶奶咋就那么想不开呢?”
王德伟冷笑一声道:“惯的呗!俞氏一族厚道,但凡族长和族里的长辈稍微狠虐一点儿,咱们这些年都不会过得这般太平。
你爷奶这些年猪油蒙了心,尽听姚魏两家挑唆,不与村里人走动就算了,还总觉得自己家受了委屈,弄得村里人对我们也没啥好脸色。
仔细想想,村里哪次关于全村的事儿没把我们算上,只不过是被我们拒绝了而已。”
顿了一下,又看着自家媳妇儿和两个儿子道:“你们以后多跟村里人接触接触,要想俞氏一族把我们当村里人,我们自己得先把自己当村里人,至于姚家和魏家,能不来往就尽量不来往吧。”
王老头夫妻俩只得了王德伟一个儿子,以前在世时,没少为这些事情争执。
夫妻俩去年先后过世,王德伟一当家做主,便想着和村里人多来往来往,慢慢地再把关系给捡起来,平常也没少叮嘱自个儿媳妇儿和孩子。
“那姚家老太太平常不是挺能说吗?今儿咋就没动静呢?”王梅娘冯氏嘟囔着道。
“姚家那老太太可是滑头,你们可得注意些。”王德伟瞟了一眼姚家的方向,“我今儿可是亲耳听到她和魏老婆子说的,栗子不精贵,但糖精贵。两斤栗子得用多少糖不清楚,反正肯定不会少就是了,所以得要两斤栗子作为补偿。魏老婆子一阵张牙舞爪,她反倒提出了要做法。
俞秉贵兄弟俩找上门,他们一家子窝屋里一言不发,损坏的也就一道院门而已。比起来,那魏家可就惨多了。”
“那姚老太一家为什么躲在家里不出来啊?”王梅的两个小弟同时问道。
“因为姚老太或者说整个姚家都明白,俞氏一族他们惹不起。”王德伟有些嘲讽地道。
“那她平常还……”王梅惊声道。
“因为他们更清楚俞氏一族的忠厚性子,晓得人不会把他们怎么样,所以我才说他们是让俞氏一族给惯的。”王德伟道,“当然那也是他们做的事儿还在俞氏一族可以接受的范围,今儿这事儿明摆着触犯到俞氏一族的底线了。
俞秉贵兄弟俩闹这么大,族长和族老们没一个出来,却有几十个汉子都在旁边盯着。
这明摆着就是支持俞秉贵兄弟俩的。”
话到这里,王德伟忍不住感叹道:“这,大概就是宗族的力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