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从高架上下来，雨渐渐有止住的趋势。
路上还是堵，一辆辆车横七竖八，寸步难行，但一些骑着电动助力车送餐的骑手却在其中的缝隙里穿梭自如。
仿佛这些汽车是迷宫的摆设，而他们则是斗智斗勇的闯关人。
程衍趴在车窗上往外看，脑海里面这么想着，不自觉地就勾起了笑意。
他穿圆领的黑色卫衣，露出一截白净的颈子，从陈舟这边看过去，不知怎的，让他想起幼年时候跟着父母逛公园时，街边摊位上，关在笼子里的小白兔，那肉眼可见的柔软触感，让人想捧在手里，亲昵的抚摸。
唇边随即溢出点笑意，问程衍，
“周末有什么安排吗？”
程衍回过神来，他不知道陈舟这话问的什么意思，因而不敢贸然回答。
想了想，说，
“也没什么安排，可能跟朋友出去玩，也可能待在家里”
“那……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去爬山？”
陈舟主动邀约。
他大概是怕程衍误会，又紧接着说道，
“几个朋友一起，只有我孤家寡人，所以拉你做个伴”
“我可能有点儿吃不消”
程衍半开玩笑，
“上了一周的班，周末就只想躺尸”
“哦，我还以为你们年轻人都活力无限”
陈舟话里面带了点遗憾，
“那看来下次约你，要选一些放松的活动才行”
他这个”约“字说的有些微妙。
程衍体会到了。
抿着唇笑，故意问道，
“陈总没有成家立业的打算吗？”
“程衍——你我之间，不用如此客气”
陈舟腾出右手来，在他肩头拍了下，回答他的问题，
“有打算，但是没有合适的人”
耸了下肩，看向程衍，
“挑剔惯了，既然都挨到了这个年纪，那就继续挑着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陈舟看向自己的目光，像是多了几分火热。
程衍别过他的注视，若无其事的开玩笑，
“看不出原来你还是个爱情至上的人”
“很傻是吗？”
陈舟自嘲，
“说出来简直像笑话”
“我觉得这样很好”
程衍是认同陈舟的。
人终其一生，不就是为了寻求那个可以跟自己灵魂共舞的另一半吗？
世界上寂寞的红男绿女那样多，可身体上的欢愉终究短暂，能够赖以维系之间关系的，依然是感情上的细水长流。
“那看来我们是同道中人”
陈舟的话颇有深意。
但被程衍忽视了。
因为手机上，楚南悦刚发了一条微信给他：
小衍，有时间吗，明天中午一起吃饭吧？
程衍对于楚南悦，最初也就仅止于单纯的讨厌而已。
可是现在不同了，许洛白竟然说，他想娶她。
连带着程衍对她的那份讨厌，也随之升级，变成了嫉恨。
哥哥是他一个人的哥哥。
怎么能有旁人出现，抢走他的哥哥呢？
******
楚南悦跟程衍约在一家日料店见面。
环境还算清净。
包厢空间不大，一张简约的榻榻米，中间是升起的矮桌。
两人盘腿对坐着，各怀心事。
点完餐，刺身拼盘陆陆续续的上来，有服务生进进出出，两个人装模作样的聊一些不痛不痒的话题。
等餐点差不多上完。
包厢里恢复宁静。
程衍百无聊赖的刷手机，等着楚南悦的下一步动作。
她约他出来，又是趁许洛白出差期间，必然是要从他这里打听什么。
既然是她有需求，程衍当然不会主动。
楚南悦倒也不避讳。
端起清酒，倒一杯给程衍，
“我想知道，你那天说让我小心，是要小心什么呢？”
“哪天啊？”
程衍装糊涂。
“就是……就是我在你们家那天……”
“哦，你说那天啊”
程衍最讨厌看女人扭捏作态，楚南悦这样的表现，更给他一层讨厌她的理由。
但面上表现如常，
“我说了的话，你不会告诉我哥吧？”
“不会的”
楚南悦举起三根手指朝天，
“我发誓”
程衍点点头，说，
“哥哥——他之前交往过很多女朋友，这你知道吧？”
楚南悦虽然不知道，但也猜到过。
许洛白这个年纪，不可能太过阳春白雪，
“我可以接受”
“那你知道为什么，那么多——都无疾而终吗？”
他夹了一片三文鱼片，蘸了芥末酱油，送进嘴里面。
嫣红的唇，水盈盈的。
楚南悦看着他，摇了摇头。
“哥哥他啊——”
程衍仿佛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总是喜欢家暴，那些女人，没一个受的了他”
楚南悦剥了一枚甜虾，咬一口，却因程衍的话食髓不知味，
“不会吧，他对我很好的……”
“那都是假象啊南悦姐”
程衍手肘支在桌面上，手掌托着下巴，凑近了看楚南悦，
“那天在家里，你也看到了，一点小事，他就对我动手”
这倒是楚南悦亲眼所见。
许洛白上一秒还笑着，下一秒就打在了程衍脸上。
她不知两人之间的款曲，如今回想，确实有些毛骨悚然。
“……一直都是这样吗？”
“不信的话，你自己试试看”
程衍仿佛是突然想了什么了一样，
“对了，哥哥是不是邀请你住到家里来了呢？”
楚南悦点头，
“是……”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
程衍说，
“等你住进来，就会发现一切都不一样了——”
楚南悦身边也有其他的追求者。
比许洛白更有钱的也有——只是相貌上略逊一筹。
她综合考虑下来，许洛白是最优的人选，可是如今听程衍这么说，心里面不免也有些打起退堂鼓来。
但她跟许洛白该发生的全部都发生了，这样子退出，实在不甘心。
仍然抱有幻想，
“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改好了呢？”
程衍笑笑没说话。
寿喜锅沸了起来。
咕嘟嘟的冒着汤泡。
他夹起肥牛，在蛋液里涮一圈，吃的有滋有味。
而对面的楚南悦，就完全是另一番愁郁的模样了。
两条细眉拧着，无论如何做不下决定，她把最后一点希望寄托在程衍身上，问他，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程衍小心思忱着。
如果他说就此让楚南悦跟许洛白分白，怕是也不现实。
相反极有可能引起楚南悦的反感，于是装作为楚南悦考虑的样子，
“南悦姐，我告诉你这些，是不希望你受到伤害，但是我也真心的，期盼着哥哥早日成家立业，所以……请你也给哥哥一个机会吧”
他话说的恳切，全然维护哥哥的形象。
这时候——楚南悦便不免有些同情起他来了。
“哎，可是他对你都……这个样子，不知道以后我要怎么办”
“也是我做错，哥哥才会生气的”
楚南悦认定程衍是在为许洛白找借口，
“小衍，你可真善良”
她由衷地说到。
程衍在心里差点笑喷。
“我会站在你这边的，南悦姐”
他本来就是清秀的长相，又故意装乖，很容易就能博得好感。
楚南悦心里已经划定他到同盟阵营，
“谢谢你”
******
程衍周日去医院看母亲。
待了一整天，衣服上也全都浸上消毒水的味道。
把衣服洗了晾到阳台上去。
里面混着许洛白一件衬衫。
他把自己的衬衫跟许洛白的衬衫挂在一起。
他的衬衫比许洛白的小了一个size。
窗户拉开，风吹进来，两件衬衫迎风飘飞。
他的小，许洛白的大。
悬在衣服架上，两相追逐，亲密相贴。
程衍看着两件衬衫傻乐。
有些时候，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只要能跟许洛白扯上丁点儿联系，就能换得他许久愉悦的情绪。
夜半睡的正沉。
身上有一道重量压下来，让他呼吸不畅。
肺部的空气被挤压的越来越稀薄，
“唔……”
好不容易冲破睡梦，睁开眼，这才发现并不是梦。
是许洛白回来了。
他身上的西装外套都还完整，磨毛的料子，擦在程衍身上，粗粝的发着痛。
“哥哥……”
他叫他。
只窗帘的缝隙间漏进来一点光，黑暗中，许洛白一双眼眸幽深如海，
“你可真是头猪，这样也醒不了……”
“……”
程衍伸手环住他的脖子，
“哥哥不累吗？”
“累也要先满足你”
他声音里噙着笑和讽刺，
“省得你出去发sao”
早上精神不济，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上班。
到公司照常打卡，走到工位上。
却发现一路上大家都用异样的眼光遮遮掩掩的打量着他。
程衍以为是自己衣服穿错或是什么的，卫生间里对着镜子看了半天，也没找出错来。
有些莫名其妙。
等到赵冉冉来了，她大喇叭一样咋咋唬唬，
“你牛逼了啊nicole”
程衍不明所以，问她怎么回事。
“合着你还不知道呢？”
赵冉冉瞪大了眼睛。
程衍提醒她声音小点。
她这才坐下，小声对程衍说到，
“咱们公司进乔·威尔的二轮比稿了？”
“那不是很好吗？”
程衍还是不懂——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你还装啊”
赵冉冉嘿嘿一笑，用手推了他一把，
“elva都说了，咱们公司能进二轮，全靠你跟乔·威尔陈总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