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衍佩服许洛白的脑洞。
随便一点事情都能浮想联翩，翻看完陈舟的微信，确定没什么出格的内容，跟他好声好气的解释，
“是同事，我把衣服忘在他车上了，就这么简单”
许洛白又问，
“那你干嘛在他车上脱衣服？”
“……”
从前许叔叔骂许洛白脑子不好，程衍还为他打抱不平，现在看来，许叔叔骂的真对。
衣服忘在车上——跟在车上脱衣服，这分明就是两码事。
许洛白到底是什么脑回路，能把这两件事看成是同一件事呢？
“哥哥你不信我吗？”
程衍笑着，
“我心里面除了哥哥，再也没有其他人……”
许洛白跟程衍的关系是一盘乱账，他从来不愿意再往情了爱了上扯。
偏偏程衍要这么暗戳戳——
“打住！”
他叫停，
“就这么着吧，我不想听了”
“哥哥怕什么呢？”
程衍幽幽地望着他，一双眼睛发寒，又带着火，仿佛是冬夜里擦划而过的火柴的光，一瞬间就要燃尽自己。
许洛白不愿见到他这副样子，伸手把他的脸摁在枕头上。
但心里总归有些不快。
于是肆意发泄在身体上，变着法的折磨程衍。
非得逼他嘤嘤哭出来，这才肯罢休。
程衍早上去上班，走路姿势有些不自然。
偏许洛白呲着一口白牙，心情舒畅的在他屁股上使劲拍一下，
“小衍真乖”
“……”
乖你妈个头。
程衍在心里面回敬他。
中午空暇时间，陈舟来送衣服给程衍。
挑了一家咖啡厅，程衍没什么精神，仄仄地坐着。
陈舟看他这副模样，问他，
“昨晚没睡好？”
“是啊”
程衍手掩住嘴打了个呵欠。
许洛白折腾他到半夜，自己呼呼大睡，倒是程衍被他招的睡不着，临到天光熹微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有什么心事吗？”
“没有”
程衍挥挥手，不愿深聊，
“偶尔会失眠，习惯了”
“这个行业是这样”
陈舟若有所思，
“作息不规律，容易睡不好觉”
两个人简单聊了两句，差不多是下午一点半。
程衍要回去上班，先说了告辞。
他从陈舟手里面接过装着衣服的纸袋，两个人离得略近了些，反倒让陈舟瞧见了，他白净的脖子上，一颗隐隐约约，尚未消退的牙印。
陈舟突然问他，
“小衍，你有男朋友吧？”
程衍吓了一跳。
手一抖，袋子就掉到了地上去。
慌忙蹲下去去捡，等再站起来，已经收拾好情绪，
“陈总这算查探个人隐私？”
他不叫他“陈舟”，而是“陈总”，摆明是要拉开距离。
他面上看上去温和，没有攻击性。
但内心却是有着獠牙的小兽。
旁人不走进他的领地，便是百无禁忌。
而一旦有人试图闯进禁区，他立刻就会朝对方龇牙咧嘴。
陈舟听得出他语气里的不快，
“抱歉，是我莽撞了”
“没事”
程衍摇头，给陈舟台阶下，
“我知道陈总是无心的”
虽然两个人都没挑破，依然维持着联络。
但彼此之间，却是多了一层隔膜。
陈舟去威尼斯参加为期两周的国际广告交流会，临走之前约程衍吃了顿饭。
他告诉程衍，自己手底下空缺一位scw，问程衍有没有兴趣。
人往高处走——程衍当然是有兴趣的。
谁不知道4a公司待遇好，福利多。
而且有这样的工作经历，简直如同是给简历镀金。
但是——人也得尊重现实。
程衍直说，
“我是高中学历”
陈舟眼里现出一抹讶异，但碍于良好的修养，他并没有直接问出来，而是说，
“我欣赏你的坦诚”
他话很委婉，但程衍明显听懂了他的退意。
搅着杯子里的饮料，笑吟吟地看着陈舟，
“陈总不必觉得尴尬，我有自知之明，本来也没攀高枝的心”
陈舟笑笑，
“这你是误会了，我在想，你应该是个有故事的人……”
他看人一向很准，程衍言谈举止间都不像是不学无术的那种人，而且又是住在近郊的别墅区——家里面有钱的孩子，不上大学，必定是有什么原因。
又说，
“希望有一天，可以听到你的故事，我喜欢有故事的人”
*****
程衍最近工作不算忙，一周差不多能有三天准时下班。
他倍感珍惜。
或许是天气冷下来的缘故，许洛白出门潇洒的概率也减少了许多。
两个人倒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许洛白不知道从哪弄了一只三个月大的小狗。
是黄白相间的柯基犬。
身上的毛软塌塌，连走起路来也是软塌塌的。
程衍一伸手，小家伙就屁颠屁颠的扭着小屁股过来。
跑过来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他，可爱极了。
许洛白没耐性，把小狗丢给程衍养，还不忘警告他，
“你要给老子养死了，你也给我死去”
小狗忽闪着大眼睛看着程衍。
看在小家伙的面子上，程衍决定不跟许洛白计较。
三个月大的小狗还学不会定时定点排泄粪便。
程衍白天把他关在笼子里，吃喝拉撒都在里面。
等晚上回来那周围的一片区域都熏得是臭味。
原本程衍把笼子放在长廊上。
许洛白嫌弃味道太大，硬要程衍把笼子放到他自己的房间里面。
程衍提醒他，
“这是你的狗！”
“我知道”
许洛白理直气壮，
“狗是我的，你也是我的，总之你们都没选择权，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
程衍懒得跟他多废话，搬着笼子上楼，
“那你最好以后都别进我房间！”
事实上，自这以后，许洛白的确是没再进过程衍的房间。
但是……程衍却睡到了许洛白的床上。
养了大约两周。
小狗跟程衍已经很熟悉了。
程衍给他起名叫做乖乖。
只要程衍回到家，它就上窜下跳的迎接程衍，活泼的很。
程衍抱它在床上玩耍，它伸出小舌头舔在程衍脸上，湿乎乎，痒痒的，逗的程衍咯咯笑。
被许洛白瞧见，嫌恶的很，
“你洗澡的时候必须用消毒液，听见了没有！”
“……”
程衍在心里面骂许洛白没常识，
“哥哥成心想我毁容？”
“那你就别睡在我床上！”
许洛白照旧蛮横。
程衍心想——不睡就不睡。
他洗完澡带着乖乖进自己房间。
谁知没过多久，许洛白却找过来。
阴沉着一张脸站在门口，
“还磨蹭什么，不知道滚去我那儿”
程衍假装意外，故意说，
“咦？可是我没达到哥哥的要求，用消毒液洗脸啊”
许洛白明显被噎到，指着床上的乖乖，
“你再多嘴我把狗从窗户丢下去”
“……”
这明明是他的狗。
又过几天，程衍晚上下班回来。
打开门，直接映入眼帘的画面，就是楚南悦抱着乖乖坐在沙发上，斜靠在许洛白肩上。
像极了温馨的一家三口。
程衍这才恍知。
原来楚南悦，才是乖乖真正的主人。
楚南悦去国外走秀，暂时把乖乖寄养在许洛白这里，而许洛白又把乖乖丢给了自己。
这么想着，往日里那些跟乖乖相处的美好，全碎成了玻璃渣。
乖乖跟程衍有了感情。
不愿被楚南悦带走，一双大眼睛巴巴地看着程衍，仿佛是在问他：
你为什么不要我了呢？
程衍不忍心在看。
别过头跟楚南悦细细地交代着乖乖的生活习惯和饮食偏好。
楚南悦摸着怀里面的乖乖，笑得温柔，
“这些我都知道的，别忘了，这可是我的狗呀”
是呀，他怎么都忘了。
乖乖，本来就是属于楚南悦的。
他不过是养了几日，就把乖乖当成是自己的狗，真是可笑。
乖乖送走以后，家里面很明显的冷清起来。
又或者不是乖乖走了的缘故，而是许洛白——不回来了。
他前些日子待在家里面，不过是因为女朋友不在。
可程衍还天真的幻想过，说不定是为了自己。
夜晚睡不着觉，这种思绪一遍遍的在脑海中盘旋，用被子蒙过头，还是止不住的懊恼。
自作多情到这种程度，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楚南悦打电话给他，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愉悦，
“小衍，我觉得你哥哥没你说的那么严重——你看，他对妙妙这么好，一定也是一个有爱心的人”
乖乖在楚南悦那里，叫做妙妙。
楚南悦用狗子来试探许洛白，许洛白又把狗子丢给程衍养，程衍把狗子养的很好，又被楚南悦误认为，是许洛白有爱心。
这么绕一大圈，说来说去，程衍算是用一己之力，成全了他们一对有情人。
楚南悦还在电话那边说，自己打算过段时间就搬过来跟他们一起住。
可是程衍，已经再也听不下去一个字了。
心里面苦涩翻涌，却还得言不由衷的对楚南悦表达欢迎。
程衍恨死了自己。
如果他没有喜欢上乖乖，是不是就不会尝到这种亲手造就的苦涩？
就像是……
如果他没有喜欢上许洛白，是不是就不用经历这么多的痛苦？
可是他没得选。
喜欢上许洛白是注定。
喜欢上乖乖也是注定。
老天早就安排好了剧本，半点不由人。
程衍躺在床上看天花板，无力感席卷，将他重重困住。
有电话进来，是陈舟，他的声音里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
“小衍，我带了礼物给你”
如果不是陈舟主动联系，程衍几乎都要忘了，还有这号人物。
本想拒绝，但脑海里面，突然有可怕的念头升起——这念头关于陈舟，关于楚南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