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南城,纷纷赶过来的步兵披着雨具站在蒙蒙细雨之中。他们的已经从军需官那里领好了干粮。
随时准备出。
纪南城,各地方的团练兵也在往这里赶。
“因为是雨季,我们的军需补给会慢一点,路上的州县已经通知为你们准备给养。但是就算是给养跟不上,你们在路上吃草也不准骚扰老百姓。我们的军需慢,蜀军更加慢。而且我军能够补给,蜀军如果战船被毁,就将陷入绝境。劫掠百姓者,斩。**妇女者,斩。不遵军令者,斩。临敌退缩者,斩。”
李景威披着厚重的战甲,带着两个副将大踏步地在队列前面边走训话。
“我们为何而战,为了我们的父老乡亲,为了妻子儿女。我知道你们训练不足,但是这是御敌于我们的国土之上。如果这样你们都敢退缩,妄为人子,妄为人父。我们将为国而战。”
“战!”
一个个士兵的脸上露出了赴死的坚毅。
士兵们出了。
当阳方向,一队人马反向而行,这是高保勖和高从义,后面跟着四个家丁,以及四个女卫。其中两个女卫的怀里抱着两个九岁多的女冠。
真到了土司叛乱,高从义现情况与以前预想的决然不动。峡州乱了,因为以地方团练为基础的老百姓很快就把一些世家和土司围了。一些小家族和小土司很快就身死家破。家族武装和土司武装只能向一些势力较大的地方集结,而在集结过程中,不断受到百姓的袭扰,损失惨重。
一些寺院直接被老百姓焚毁,僧兵走在路上太明显了。实际上这些养尊处优的和尚们基本上没有一只与其它武装会和就溃散了。
“为什么会这样?还请小十解惑。”
“很简单,老百姓人多,杀了这些世家,摧毁了这些寺庙,田产就会分给他们,他们不用除了给国家交田赋,还要向世家寺院交田租。至于僧兵,真正的得道高僧会因为俗产而叛乱吗?没有,这些高僧也很得百姓敬重,他们也敬重老百姓。叛乱的寺庙和世家几乎每一个都有问题。老百姓恨不得活剥了他们,他们自然寸步难行。”
“这就是造势,主上从即位以来就在造势,大势所趋啊,大势所趋。”高从义长叹了一声。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跟在后面的聂红低声嘀咕了一声。
高从义回头看了一眼,无奈地摇摇头。
高保融把这些下人奴仆太放纵了,一个小小的女卫副统领就敢顶撞公子,不知道以后是祸还是福。
高保勖却偷偷地在背后伸出了大拇指。
当然,聂红把高保融看成纯良君子,也是不对的。高保融的心机一点都不比别人少,只是聂红她们跟的时间长了而已。
高保勖建议高从义主动到高保融帐下请罪,就是认为高保融不是不记仇,而是把仇埋在心里不说。此次叛乱如果说与高从义没关系,那是不对的。只是高从义在最后关头被自己给劝阻了,可是这些事总会暴露出来,因为参加叛乱的人不会都死了,以施睿静的本事,绝对会查出来,并痛打落水狗。所以还不如主动向高保融请罪,同时还能想办法前往松滋,将功赎罪。
而只有这样,孙光宪一定会为了大局而为高从义说好话,高从义才可以免于一死。
只是高从义现在还意识不到自己很可能是死路一条,还认为自己有多么重要,高保融一定会用他。
高保融不一定用高从义,但是如果是高保勖用血缘之情去保,并且给那么多叔伯兄弟做一个榜样。高保融就很可能会饶了高从义。这也是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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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南城与江陵,并不远。
孙光宪接到消息的时候,就想是否要通知梁夫人。不过很快,高保融的信使也到了,说请梁夫人和高继冲到纪南城一趟,他要在亲征之前将梁夫人和儿子一面。
这次动乱是在意料之中,在设计之中的,也就是在控制之中,应该不会有危险。
但是这个王爷还是做了这个决定。
江陵城里已经动起来,衙役上街,团练进城。各寺院开始为大军祈福,同时把一些青壮的和尚还俗,准备参加后备军。龙兴寺僧正也借此机会精简寺庙的僧人。同时配合衙门开始将正规的僧人登记造册,有衙门颁文牒。没有文牒的僧人,都将被认为假冒的,衙门的人就抓住法办。
在江陵的世家们其实也有些害怕,他们主动捐钱捐粮。一方面动乱肯定会影响生意,越快平息越好,另一方面也是洗脱嫌疑。这些日子,法房的厉害他们是尝够了。
峡州和归州土司叛乱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江陵城,叛乱的原因也在衙门的控制下流传开来。法房已经开始在抓人,所有势力派来的探子衙门不是不知道,而是就等着今天,只不过抓的时候,连楚国,南唐,蜀国的探子全部抓起来的,并且抓了就直接推到北门斩。
斩一个,书记官就贴一个告示,告知这是什么人,什么时候来江陵,做了一些什么事,为什么杀。
这些告示显然是准备好了的。法房的参事施睿静黑着脸镇守在北门的法场。
观海阁,今天并没有什么辩论,而是王府女官在一章章读已经校订好了的幼儿读本。这实际上也是一次试讲。女官读一遍的时候,下面上百个小孩子就跟着读一遍。然后就开始讲解,问小孩子们懂不懂。
到了下午的时候,除了孩子们,开始有大人聚集过来。
不过大家都很安静。
到书院的书生们竟然全部到了的时候。在台上抱着高继冲,看着女官们进行第二次修改的梁夫人知道一定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
内阁派来的一个书记官其实很早就站在讲台旁边,只是看着众人这么认真,加上孙光宪事先有交代,所以并没有过来打扰。
讲台前面的墙壁上,新出现了一块黑板。只是这块黑板不是用木板做的,而是耿先生用一种含有粘土的石灰石烧制的水泥做成的。制作过程是纯手工粉碎,磨细,然后用新执照的风鼓与可以转动的炉膛的铁炉子进行焙烧,出来一种非常细的粉末。
这种粉末加水调成糊状,用来粉刷墙壁。过一段时间,就会变得很硬和平整。这个过程中,一直要洒水养护。
效果比三合土要强多了。
这块四四方方的墙壁用黑色的树漆油一遍。然后就可以在上面写字。
制作的粉笔使用石膏粉做成,耿先生把颜料、焙烧磨细的石灰和石膏按在一定比例调和成糊状,灌入圆形的磨具。过一段时间,打开模具就成了粉笔。
讲台上,耿先生和钱湄相配合正在讲解“盐”应该怎么注解和配画。
因为盐字太复杂,先要解释卤字。卤就是搅拌的浓缩的水。盐字的整个字形就是一个人拿着工具在搅拌一个器皿里的水。所以煮海为盐,应该是这个字的本意。
钱湄画的很快,但是很形象,画面也很美。
不过她把小臣改成了侍女。
耿先生笑着说:“古时候,女子是不做这个事情的,所以盐是一个小臣而不是侍女。”
于是就将岔了题。钱媚模仿字形画出侍女和小臣的形象。
这种讲解,小孩子们就懂了,容易理解盐字是怎么来的。所以新的教科书上,一个字就是一堂课。因为它需要把字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并用图画形象的表现出来。
因为钱媚画得很快,而记录的女官可没有这个本事,所以连带着傍边的梁夫人都非常专心。
开始的时候,前来参与校订的书院的讲师和孩子们一样感到新奇。
不过很快就学生在他们耳边耳语。他们的表情就肃穆起来。
如果十几个人用这种肃穆的表情听课,也罢了,但是慢慢人数达到了上百人,连外面的直道上都站满了人的时候。台上的人就停下了。眼睛齐刷刷起抬起来询问是怎么回事。
那个书记官就上前道:“夫人,峡州和归州土司,一些不法寺院勾结蜀军叛乱。主上已经派兵前往平叛。主上到了纪南城,准备亲征。内阁已经下令各州县团练戒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