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宁顺着那名妇人指着的地方望过去,那里却只有一个外形看上去很粗劣的帐子。
和其它搭建在这里的帐子一样,那皮帐看上去十分简陋。
帐子甚至没有顶棚,只是用几根木棍支撑起来,顶端成一个尖,四周是用皮子绷起来的。
这皮子似乎已经用了许多年了,上面有好几处补丁,补丁的颜色也不大统一,应该只是将用剩下的东西随意地缝补在上面,有什么就用什么,能不漏风就行。
老远一看,皮帐花花绿绿的,又因为太过破旧,而整体蒙上了一层灰扑扑的雾似的,总之看上去十分凄楚。
寒宁等人来到了皮帐前面,正要猫腰往里进,乌骁在后面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先让寒血卫进去。”乌骁的话言简意赅,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担忧的神色。
寒宁不大习惯在人前拉扯,吓了一跳,有些不自在,但心中又莫名涌上一股甜意,便点头应了下来。
寒血卫的速度很快,看清里面确实没有危险后,寒宁才走了进去。
皮帐很小,进去几个人以后,便再也容纳不下什么人了,因此乌骁等人都在外面等她,只两个寒血卫伴着寒宁和妇人走了进去。
妇人的两个孩子也在乌骁的眼神示意下被留在了外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算是人质,若是妇人图谋不轨,好叫她投鼠忌器。
对于这种事,乌骁很机警,他一路走来大风大浪都见过了,不可能在阴沟里翻船。这种机警是他的本能,否则他也不会活到现在了。
寒宁进去一看,只见一名中年男子,正蜷缩着躺在角落里发抖。
对方整个人哆哆嗦嗦地团成一个球,十分怕冷,头发披散着,整个人看上去精神状态很糟糕。
很难想象这样一位披头散发、弯腰弓背的瘦弱男子会是曾经位列九卿之一的公昂飞。
曾经那样位极人臣,如今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如此惨状,任谁看了都心有不忍。
“夫君,公主来你了,你有救了!”妇人扑倒在丈夫的身旁,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一个劲儿地用手帮他搓身体,试图让对方暖和些,可天气实在是太冷了,她自己本身也没有什么厚衣裳,也是手脚冰凉。
这样的举动能起到的效果只是杯水车薪罢了,并不起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公……公主……”公昂飞似乎还有些意识,挣扎着想要起来拜见,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
“不必多礼了。”寒宁见状,一边快速将自己外面披着的大氅扯了下来,一边高声对着账外吩咐道,“叫随行的大夫来!”
公太仆家确实贫寒,此刻对方身上只有一张不算大的羊皮和几块碎布片盖在身上,他只能不断蜷缩身体才能保证自己被盖住。
披上了寒宁的大氅,公昂飞总算能先将寒气挡住,暂时暖和一些了。
传令叫了正经的大夫,又将身上的大氅披在对方的身上,寒宁才开始询问妇人公昂飞的现状:“他这样多久了?”
“回公主的话,家中贫寒,外子总是将衣服给我们穿,时间长了,人总冻着,便坏了身子。”妇人抹着眼泪说道。
妇人继续说道:“入秋后,他的身子骨便不大好了,等入了冬,天气越来越寒,前几日他便病倒了。”
“民妇摸着他的额头,总是比寻常人要烫一些,一连好几天也不见好转。”妇人越说越难过,声音也渐渐小了,“他总说冷,可是家里实在是没什么能用的了,能用的全给他盖上了……”
“听症状像是风寒,只是不知具体是由什么引起的,也不敢妄言……”寒宁的眉头也皱到了一起。
很快大夫就进来了,开始望闻问切,观察病情。
“大夫,怎么样啊?”妇人焦急地看着大夫,恨不得他立刻就能治好自己的丈夫。
“王后猜测得不错,确实是风寒。”大夫先向寒宁回了话,才对妇人说道,“先尽可能地给他盖些被子,捂出汗来。烧姜片鸡汤服用。我会再开个方子给你的。”
妇人面有难色:“这……热水民妇倒是可以去远处凿冰,可是这被褥、姜片、活鸡等等……实在是弄不来啊!”
不等大夫说话,寒宁便说道:“你大可放心,这些从本宫的账上出,你随着这位士兵出去拿东西吧。”
妇人面露喜色,连连说道:“多谢娘娘,多谢娘娘!”
此时,她已从大夫口中听到其余人对寒宁的称谓,便也不再叫什么公主,而是叫王后了。
妇人去拿东西了,寒宁则对大夫追问道:“这风寒可严重?是否伤及根本?”
即便是在都城里,百姓因风寒严重而病逝的也不在少数。引起风寒的原因有许多,若是无法对症下药,拖得时间一长,那人便也熬坏了身子,久病不治也就身死了。
大夫恭敬地答道:“依草民诊断,他涕水无异色,也无咳痰,更没有腹泻等症状,可以排除伤寒和由其它病因引起的风寒,应该只是天气太冷受了寒而引起的普通风寒。”
“可是瞧他的样子,似乎已是病入膏肓?”寒宁还是有些疑惑,“你确定只是普通风寒吗?”
“娘娘,您有所不知。”大夫赶紧解释道,“寻常人受了寒气,自不会这样虚弱。可您瞧瞧他的样子,已经风邪入体,却还是每日挨饿受冻,这就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也熬不住呀!”
大夫补充道:“您看,这位老爷现在还能哆嗦,可若是一直这样下去,人拖着病体迟迟未愈,又一直受冻挨饿,那冻也冻死、饿也饿死了啊!”八壹中文網
听大夫这么一说,寒宁恍然大悟。
可不是么,这位公太仆的家中如此贫寒,连像样的御寒的衣裳和被褥等都没有,本就已经受凉得了风寒,可这厢人还在日日受冻,那病只会越来越难好。
若是她不来,公昂飞继续挨饿受冻,连口热的姜汤也喝不上,那可不就是离送命不远了么?
她盯着躺在地上的公昂飞,淡淡地对大夫说:“这人于本宫有大用,救活他,你在避寒部自有官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