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的生活一向宁静,百姓安居乐业。
这一日,本该一如既往,却没想到,下午日落之前,宁静被一场意外打破了。
刘备感到怒不可遏,从奏章后面抬起头,震天怒吼如风暴在太极殿席卷:“你说什么?”
他一往如常地批阅奏章,然而王平带来的消息,却让他瞬间陷入暴怒。
王平跪在下方,身躯一颤,“大王,少爷被官府的人捉走了,他们怀疑少爷是奸细。”
“放屁!”刘备大吼一声,猛然站起。
“杨洪是干什么吃的,眼睛瞎了吗,刘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有目共睹,他怎么敢抓刘英?”
这一刻,刘备散发出强烈的王者威压,衰老的身躯无限拔高,脊椎发出一阵爆豆响,数十年杀伐的气息压得王平喘不过气来。
王平解释道:“捉走少爷的人不是杨太守,是郡丞吕焕,他们搜出了一份成都的地图,以此作为捉拿少爷的证据。”
刘备低声嘶吼,气得不轻:“地图?这一定是栽赃,刘英不可能是奸细!”
王平道:“可是,少爷说,那地图确实是他画的。可能是误会吧。”
刘备微微一愣,眸光低沉:“刘英学识渊博,曲辕犁、水车无不出自他手,画一些图纸很正常,也许他确实画了成都的地图。希望如此,如果是栽赃陷害,孤定严惩不饶!”
他转身,回到桌案之后,提起笔飞快地挥舞,一份手令片刻即成。
“你拿着这份手令去找杨洪,亲自交到他手里,如果他不能把这件事处理得让孤满意,他这个太守就不用做了!”刘备声音霸道,全然没有往日的宽厚,事关爱子,刘备也发起狠了。
杨洪很忙,十月中旬秋收之后,官府忙着帮百姓抢收粮食,同时征调粮税。
这几天,他几乎把值庐当家,夙兴夜寐,容貌都清瘦很多。
看着源源不断的粮食进入官仓,杨洪的嘴都笑开了,精神抖擞。
他还不知道,他的下属给他闯下多大的祸事!
当王平把汉中王的手令下达给他的时候,杨洪整个人都惊呆了!
眼皮不断跳动,捧着手令的双手都在颤抖,心沉到谷底。
汉中王言辞犀利,透过手令上的文字,他仿佛看到汉中王怒发冲冠,冲他咆哮的表情。
“吕焕,你小子到底干了什么好事!”杨洪气急败坏,立即返回官府衙门。
大好心情,像是吃了老鼠屎一般,瞬间糟糕透顶。
成都府,气急败坏的人不仅他一个。
糜威正在调拨官商贩运的食盐,听闻消息,眉头一皱,撇下属官,快步朝着官府大堂走去。
执金吾张苞,特意加强了承德巷巡逻,发生在刘府的变故,他第一时间得到手下汇报。
马槊用力一顿,地面碎裂,他铜铃大眼猛然一瞪,舌绽惊雷:“小的们,随俺去府衙走一遭!”
一队二十多人的铁骑,如江头浪涛,势不可挡,朝着益州府衙滚滚而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
吕焕带回刘英,没有立即升堂问案,他在自己的班房奋笔疾书,整理材料。
这是关于刘英的案宗。
大半篇幅用来扼歌汉中王励精图治,益州百姓是如何安居乐业。然后就是自己如何与奸细斗智斗勇,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挖出潜伏在益州的魏军奸细。最后一小部分,才是刘英的罪状,证据,以及刘英已经认罪的言辞。
这个案件以他的自诉审结,升堂问案被省略,有罪证在,还有刘英亲口承认绘制地图,吕焕认为,这些就足够了。
一个奸细而已,草草收场。
他的左手拿起茶杯,轻轻吹了一口上面的茶叶,喝上一口,右手笔杆写下最后一个字符。
杨洪推开了他的班房,径直走入,脸色阴沉。
吕焕抬起头,见到他,立即喜笑相迎:“杨大人,你不是在处理税粮吗,这么早就回来了?”
杨洪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还有脸问,老夫再不回来,你都要把天捅出一个窟窿了!”
被他没来由地一声低吼,吕焕心头低沉,不解地问道:“大人,你这是什么话,下官听不明白?”
“不明白,那本官就直说了,赶快把刘英放了,否则你我都没有好果子吃!”
杨洪十分恼火,抓什么人不好,抓刘英,找死是吗?
你找死,不要拉上我!
几句话的功夫,吕焕对于杨洪的来意已经了然。
他有些诧异,这个刘英的能耐居然这么大,走上了太守杨洪的关系!
吕焕神色犹豫。
捉拿刘英,更确切的说,是要除掉刘英,这是为许太傅尽一份心力。
但杨洪是他的顶头上司,上官发话,他不能不听。
“这就是你审理的案宗?”杨洪发现桌上墨迹未干的一份册子,拿起来一看,顿时气得嘴皮子哆嗦:“狗屁不通!狗屁不通!犯人的供词呢,你就是这么审案的吗?”
“可是,刘英已经承认绘制成都地图,案件已经很清晰,不用再审了吧。”吕焕脑门冒汗。
“什么地图?”
杨洪吹胡子瞪眼,直到吕焕把搜出来的“罪证”呈到他面前,杨洪手一抖,展开一瞧。
这地图真的精致得过分,按比例尺绘制,在他们看来,如画一般美轮美奂。
一条条街道十分清晰,汉中王府、将军府等官府衙门在上面标注,杨洪仔细找了找,甚至能找到自己家。
换作另一个场合,杨洪肯定也会怀疑,这是细作所绘。
有了这份地图,无论是收集情报,还是刺杀官员,都能提供极大的便利。
但,此刻。
我不听,我不信,刘小郎君不可能是奸细!
刘英的贡献有目共睹,无论是曲辕犁,还是利于灌溉的水车,都是惠民之物。
而且凭他和汉中王的亲密关系,如果是奸细,早就刺杀得手。
杨洪和孟光甚至对二人之间的关系,有所猜测。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奸细!
杨洪把地图卷了卷,往怀里一塞,理直气壮地道:
“什么地图,本官没看见!”
吕焕脸黑黑的。
大人,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吕焕心头吃惊,今天的杨大人,有点不可理喻。
为什么,不过是一个奸细而已,难道说,杨大人收受了刘英的好处?
他心里揣测杨洪和刘英之间不可告人的交易,外面吵吵囔囔的声音已经闹腾得叫人无法忽视。
一人闯了进来,眉目如剑,面有寒气,此人却是大步流星赶过来的糜威。
他从军职转为文职,但练过武的身材,散发出的力量感可不是文人可比。
糜威瞪着吕焕,气势汹汹:“吕大人,刘英是我兄弟,听说被你抓来了,请问犯了什么罪?”
官商步上正轨以来,每月获利十万贯,不同于盐铁专营挣的是益州百姓的钱,官商创汇是额外收入!
作为主官,糜威的地位水涨船高,已经到了不容忽视的地步。
这已经是第二位兴师问罪的,还都是重量级,吕焕心头已经感到不妙,脸色越发难看!
忽的,希津津的马声嘶喊从外头传来,紧接着,沉重脚步踩在地面,宛如鼓点重重地响起,不断朝这里逼近。
咚,咚,咚……
密集的脚步声,听得人心慌意乱。
片刻之后,一群铁甲卫士挤入班房,为首之人魁梧壮硕,面黑,粗眉大眼,比糜威更加强悍的气势扑面而来,仿佛一块巨石朝着吕焕的脸庞砸来。
张苞紧抿厚厚嘴唇,一言不发,盯着吕焕看了半晌,直看到吕焕心里发毛,才幽幽地道:
“吕大人,俺最近总是在磨剑,但怎么磨都不够利,许是太久没见过血了,须用血来磨炼。吕大人气血旺盛,不妨放点血,借俺用一用!”
他抽出佩剑,架在吕焕的脖子上,怒视的眼眸杀气腾腾!
吕焕的双腿在打颤。
这位主,可是一个莽汉,能让他用如此拐弯抹角,文绉绉却杀气腾腾的话,表达内心的不满,可见已经动了杀机。
吕焕心里叫苦不迭,许太傅,你坑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