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英被吕焕带回府衙后,直接被押入监牢。
监牢真符合“脏乱差”三个字。
简陋的土石房屋,窗户口一张脸大,空气中弥漫着排泄物的臭味。
这个时候,犯人几乎都外出干活了,益州的牢房也养不起懒汉,牢里只有看守和仅有的几个犯人。
刘英被吕焕认定是奸细,是“重犯”!因此得了特殊待遇,有一个单独的牢房。
既来之则安之,刘英往墙角一躺。
其实这种简陋的房屋,根本困不住他,以他的力量,简直就是一台人形推土机,推翻墙壁完全不是问题!
但没必要。
只要糜竺出面,奸细的指控不攻自破。
他还不知道,出面的人不是糜竺,另外三个重量级人物正在向吕焕施压!
雷霆怒火,都快把班房拆了!
昏暗的牢房过道,数道身影快速走来。
吕焕停在牢门外,盯着里面无其事的刘英,这一场风波的核心的人物,他脸色难看极了。
“刘英,你可以出来了。”吕焕朝看守使了个眼色,立即有人上去开门。
“大人,我可是罪犯啊,你这么放我出去,真的好吗?”刘英笑了笑,身子不动,坐在墙角,双手枕在脑后,笑得十分狡黠。
见到对方难看的表情,刘英就知道,成了!
肯定是王平搬来救兵,吕焕迫于压力,不得不放他出去。
刘英好整以暇。
吕焕之后,紧接着出现三人,眸光深邃,沉稳气度比吕焕不知强烈多少倍。
刘英始料不及,从地上弹起,他可以无视吕焕,但绝不能无视这三人!
“张兄,杨大人,你们怎么来了?”刘英猛然一惊!
张苞手捧着个头盔,在看到刘英安然无恙的一刻,杀气腾腾的眼神顿时变得柔和。
粗犷的脸庞泛起一抹豪迈的笑容,他笑着哼了一声:“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出了事,做兄弟的能不来看你吗?谁要是敢动你一根汗毛,先问过俺的拳头答不答应!”
他粗哑的嗓音,听着凶猛霸道,但霸道之中却包含着一股浓厚的兄弟之情,让人心中一动!
刘英,虽然你忘了儿时的记忆,但不管何时何地,你都是俺的好兄弟,俺可是在大伯面前保证了,拼了这条命也会保护你,不会再让你遇上不测之难了!
“说的好!”糜威在一旁点头附和。
张苞的话,何尝不是他心里所想!
“刘英,还好没事,这就好,这就好!”杨洪抹了一把额上虚汗,他都以为刘英会吃一番苦头,万一被动刑,缺胳膊断腿,蜀中才俊遭逢大难,那可是整个益州的损失。
还好虚惊一场!
刘英大受感动,从他们脸庞上真情流露的关心,毫不掩饰。
“多谢三位关爱,刘英铭记于心!”刘英弯腰行礼,一躬到底。
他原本指望糜竺帮忙,没想到来的却是他们三人。
杨洪自不必说,刘英帮过官府不少忙,他是不是奸细一目了然,杨洪于情于理都不会坐视不管。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张苞,自从上次见过一面,两人之间往来不多,却没想到关键时刻,张苞忽然挺身相助。
这是人情,人情大过天!
吕焕在一旁无人问津,听着他们古道热肠的谈话,只觉得有些萧瑟。
他百感交集,早知道刘英背后牵连着糜家和张家,还与太守关系匪浅,白痴才会去动他!
除掉刘英?想都不敢想。
他的记忆中浮现那一日,许靖对刘英的身份缄口不言的场景,吕焕又一次深刻地感觉到,被许靖坑的太惨了!
在班房被张苞恫吓的场面,不堪回首!
吕焕叹了口气,从凄惨的回忆中回到现实,插嘴道:“各位,你们看这牢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有什么话不如我们到外面去说吧。”
刘英眉毛一挑,看向吕焕的面色浮现一丝不悦,“诶?吕大人,话可不能这么说,包围我家要抓人的是你,打伤我家人的也是你,你一句话道歉都没有就想把我打发走,我这脸往哪儿搁?你让左右街坊怎么看待我,是不是当我刘英是好欺负的?”
“是我不好,本官给你赔不是了!”吕焕低下了头颅,嘴角苦涩。
他作为郡丞,职位不低,给一个后辈青年道歉,丢了脸面。
但……
赶紧把这些煞星送走,压力太大了!
“这还差不多,那我们走吧,赶紧把案子审清楚了,还我一个清白!”刘英胸怀一畅,没有揪着吕焕不放。
但有人却不这么想。
张苞跨上前一步,身上甲叶铿锵震响,洪亮的声音在地牢响起:“刘英,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一句道歉太便宜他了!敢动俺兄弟,就要付出代价!”
“吕大人,你是想割地呢,还是赔款?”
闻言,不仅是吕焕等人,甚至刘英都愣了一下。
张兄,你这一手割地赔款,玩得溜啊,不愧是打仗的武将,寸土必争!
吕焕一张黝黑的脸庞都涨得通红,简直欺人太甚!
道歉还不够,还要赔偿?
他心中火起,但是一对上张苞虎豹一般杀气腾腾的眼睛,他怂了。
吕焕深深吸了口气,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言不由衷道:“张将军说的对,是该赔偿,否则本官心中有愧,本官心中不安!刘英,你尽管说,想要什么,本官赔给你,呜呜呜~~~”
话到后面,吕焕哽咽一声,快哭了。
只希望,刘英不要狮子大开口。
堂堂郡丞,掌管蜀郡捉贼缉盗之职的实权人物,这会儿可怜巴巴地望着刘英。
一天之内,他从云端坠入地狱。
哪里还有一丝捉拿刘英时候的意气风发!
刘英嘴角扯了扯,怎么感觉吕焕像个被抢了棒棒糖的小孩子,被欺负惨了。
张兄,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把一个郡丞打击得心理崩溃!
造孽啊!
“要不,随便给个几百亩薄田?”刘英试探道。
听到刘英的要求,吕焕抬起头,手背在眼角擦了几下,几百亩薄田损失不多,还好没有狮子大开口。
不过,他想了想,和刘英作对的人又不是自己,自己完全是代人受过,这么把田产交代出去,他舍不得。
他唇角微微嚅动,朝着刘英道:“本官田产不多,不如用一些佃户补偿,你觉得如何?”
佃户?刘英脑中一震。
这些佃户很多来自流民,被世家大族收拢,在他们眼中不值钱。
但刘英现在就缺人手。
刘英嘴角一咧,朝着吕焕拱手笑道:“如此最好,那我就多谢大人了!”
最后,两人敲定了一笔二百名青壮的转让协议,刘英眉眼都笑开了。
吕郡丞真是急人之所急,忧人之所忧,这么好的官,刘英都忍不住给他点赞。
“那么,我们这就回去把案子审了?”
说这话的人,是刘英。
“不用了吧,你可以走了。”吕焕很不待见他。
“要的要的,清白而来清白而去,总不能让别人说我是仗势欺人,勾结权贵,才免了牢狱之灾吧!”刘英昂首挺胸,言之凿凿。
吕焕震惊得张口结舌!
你没有吗?
你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