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密的丛林在夜色的掩护下,像是被墨水侵染过一般,到处都是漆黑的一片,皎洁的月色透过树木枝叶的空隙投射在大地上,一群人举着火把,在林中搜寻着。白天消失的一队小旗,预示着这里不是什么太平地方,所有人都在想到底是哪方神圣,火器的配置比官军都好。
刘洪新在白天听过王家镇上的百姓叙述之后,惊得一身冷汗,自己防卫的境内竟然有成建制的军队出没,他们装备优良,队列整齐,远不是海上那些海盗能比的。
“指挥,我们已经深入林中五里了,还有没有一点线索,我看咱们还是先回去,明日再来吧。”廉州卫的一个千户,看着墨色一般的丛林,火把的光亮,还没散发就被夜色吞没了,心中一种不好的预感,随着搜寻的深入,越来越强烈。
“老萧,不是我不心疼兄弟们,只是防区里出了这么一伙人,任谁也不敢掉以轻心。再往前搜索一下,如果没人就先回去,明日再查。”王洪新经营廉州多年,自己地盘出了这么伙人,实在不让人放心。
“报,卫指挥,前方发现一座高楼,上边没有灯光,好像没人!”一名小兵来报。
“指挥,这地我熟啊,这里除了一片林子,啥都没有,怎么会有高楼呢?”千户诧异道。“你小子是不是眼花了,再探!”
这莫不是海盗登岸了?王洪新在思考着多种可能,这是唯一种靠谱的。崇祯元年郑芝龙受福建巡抚熊文灿招抚任海防游击,开始在海上扫除异己独霸一方,自己的结拜兄弟刘香也在今年被他在海上围剿,举枪自杀了,难道是他的余部?
“报!卫指挥,千户。前边确实是有一座高楼,小的查探过了,附近没有其他人。”刚才去的小兵再次回报!
“指挥,是不是那伙人发现我们来了,跑路了!”姓萧的千户,对着王洪新说道。
“所有人,集合起来,去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注意戒备。”两百官兵结成阵列,前边是普通军户组成的官军,后边是自己家丁,连年灾荒就是廉州卫也养不起那么多兵,只能吞并军户的土地,把粮食都养了自己的家丁。
陈扬借助夜色在堡垒旁列阵等待,自己派出去的骑兵,已经报告,廉州卫的二百人已经靠近,对方的斥候已经到了离自己百米的距离,不过对方被堡垒吓到没有靠近,如果靠近的话,他会看到陈扬给他们准备的大礼。
官兵越走越近。
王洪新已经看见了堡垒,他勒住战马安排千户带人前去查看,自己则在后边呆着没有靠近,一百个官兵继续推进,家丁除了几个保护王洪新的,其他也跟在后边慢慢靠近。
“快看,那是什么?”前排的两个官兵看见前方黑压压的一片,像是有一支军队在那里,可是他们毫无动静,宛如雕塑一般。
“点火!”官军此刻进入改造型虎蹲炮的射程,陈扬下令点火,瞬间一片火光亮起,三组炮兵点燃已经装填好的虎蹲炮,在拿破仑的野战炮没有面世之前,虎蹲炮在野战中相比于佛郎机炮改造的红夷大炮,更加实用。
三个被点燃的引信发出“呲呲”燃烧的声音,仿佛是催命的恶鬼一样,“轰”三炮齐发,犹如恶鬼咆哮。
一个巨大的铅弹被火药点燃的热量,推出炮膛,后边还有细小的铅弹,在官军的阵列里散开,一路过去,已经有数个倒霉的官兵被炮弹的冲击带走。
散弹则更加全面的,兼顾到前排的每个人。他们像是被一头蛮牛撞击一般,被冲击的飞向后边,身上布满弹孔,鲜血浸湿了他们衣裳,染红了土地。
萧千户在陈扬点亮火把的时候,已经嗅到了危机的出现,他跑向一边躲过了这轮炮击,亲眼目睹了十几个人,在炮火的威力前倒下。
“结阵,准备迎战!”
拔出腰间的长刀,对着吓懵的官兵喝道:“给老子打起精神,他们的炮需要装弹,现在给我冲过去,在下次炮响之前给我拿下!”所有的家丁默契的排在了官兵的后边,这是王洪新定下的规矩,炮灰让普通的军户来做,家丁才是自己真正的实力。
前边的官兵,纷纷拿出兵器,向前冲去,他们大喊着咆哮着,在给自己壮胆,也想在气势上压住敌人。
陈扬看着冲过来的官兵,腿肚子有些发抖,自己在前世连群架都没有打过,这世却要参与战争。
冲在前边的官兵,张着嘴呼喊着,脸上还有刚才死去兄弟的血迹,相比于后退被督战的家丁杀掉,不如蒙头往前冲,刀剑无眼兴许自己就能活下来呢。
“放!”陈扬深呼吸一口,使自己颤抖的身体平静下来,避免发布命令的时候,发出颤音。
三门再次装填虎蹲炮再次发出咆哮,火舌经炮口喷出,照亮了黑夜,“轰!”冲在前边的官兵,双手下意识的抬起,挡在脸上,妄图以自己的手臂护住脑袋。不过在改良过虎蹲炮,面前一切都是徒劳。
“啊!”一声惨叫还没发出就被断臂喷出的血液堵在了喉咙口,先发出的铅弹打在他阻挡的胳膊上,连带他的脑袋一起被撞烂。后边打出的散弹,打在了身边其他人的身上,耳边的惨叫声不绝于耳,第一轮射击打中的官兵还没有死透,还在后边痛苦的呻吟。
李喜子在此刻看见了地狱,眼前的断臂残肢,散落在自己身边,白色的骨头夹杂着碎肉,在月光的照耀下特别的刺眼。他想起了自己的邻居老王大哥,他教过自己,命是自己的,战场上遇见打不过的,就两腿一蹬装死,等仗快停了自己再跑,敌军只会砍杀活人,仗没打完,他们不会给没死透的补刀。
督战的家丁没有理会装死的李喜子,现在阵列已经推进到距离敌人不足百米的距离,已经到了鸟铳的射程之内,只要阵列一个齐射,相信能压制住对方的火炮,只要再冲击一波,就能够与对方开展近战。
钱正志不断用眼睛测算着双方的距离,对方的脚步愈来愈近,“准备!举枪!放!”随着他手中的长刀挥下,“啪”一排火枪兵扣下了扳机,枪上的燧石撞击点燃药池的火药,被压实的铅弹随着火药爆燃产生的压力,顺着枪管喷发而出。
萧千户这边的火枪阵列刚排好,对方已经开始齐射,随着枪声,第一排的家丁有好几个被打翻在地。队形一阵骚乱,第二排的上前补上,抬枪点燃火绳,“啪”一轮齐射发出。随着铅弹发出,萧千户和众人,松了一口气,终于不再是被动挨打了。
只是还没等他们第一排的撤回到后边,二排的补上,钱正志的二轮射击已经扑面而来,“啪”再次有人倒下,明朝乃至整个十七世纪的火枪杀伤力都不是太大,只有组成队列,成排齐射,才能发出最大的威力。
三段射击,这已成熟的战术,弥补了火枪弹药装填费时的缺陷,使火器逐渐成为战场的主流,而陈扬配备的时下最为先进的燧发枪,在射击的速度上更为迅速。
不过几分钟双方已经进行了多轮齐射,这些卫指挥使的家丁,远比排头的那些官兵,更像是一个兵。但是相比于燧发枪的灵敏迅速,对面鸟铳的速度却不行,始终被压制着,燧石激发火药,远比点燃火绳快捷的多。
双方在不足百米的距离轮番对射,在陈扬这边第七次射击结束后,对面官军的阵列开始出现骚乱。陈扬这边八十个人分为三组,轮番射击。廉州卫带来的人已经有三分之一的人倒下,在第一排射击完毕后,不再是有序的后退换第二排,而是迫不及待的后退,甚至挡在后排上前的去路。
“火枪兵,前进三步!压上!”钱正志指挥队列趁着对方阵脚骚乱,向前逼近。行进中,射击依旧在继续。
萧千户看着对方已经开始前进,自己这边,轮替射击已经开始乱套,赶忙喊道:“给我,顶住!不准乱!违命者斩!”如果阵列一乱,就不能组织起有效的反击,剩下的只有被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