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厨房里忙活的叶蓁压根就不知道,自己与林彬的谈话早就被蹲在门口石头后面玩儿的赵熠给听见了。
赵熠本就身形瘦弱,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压根看不到他。
不过,赵熠站在院子里用小脑袋瓜思索了半晌后,终于还是决定不多嘴了。
家里谁做主他还不知道?肯定是叶姐姐啊!
想通这一点的赵熠乖巧的回了外屋,在谢云殊的严厉指导下,开始今日的最后学习课程。
叶蓁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主,第二日忙完家里的事,就早早地跟林彬一起去了城里。
首当其冲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听黄大婶昨日说的那位左木匠的消息。
有明确的提示在,在这么小的一座县城里,打听一个人还是比较容易的。
跟随着路人的指示,两人驾着马车来到了一间略微有些破旧的铺子前面。
这铺子不仅看着就灰尘扑扑,地段也是颇为偏僻,反正比起吴老板的酒铺来那是不遑多让。
不过,酒铺是整个县城里唯一的酒铺,俗话说得好,酒香不怕巷子深嘛!
可木匠铺那就不是唯一的了,就算蛮夷县城再小,城里也有三四家木匠铺。
这个时代的人,有一门手艺那是要比辛苦种田更吃香的,毕竟田税可是极为高昂。
看了一眼紧闭的门,又伸出手摸摸门上那积满的灰尘,叶蓁脸上露出迟疑地神色。
这里不会已经没人住了吧?
当时黄大婶也说过,自己是在好几年前听到的消息了,路人也是想了好久才回忆起来的。
这种种都说明,没人能确定左木匠还在不在了。
正当叶蓁犹豫着要不要敲门时,忽然,吱呀一声,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你是谁?”
开门的是一个堪堪只到叶蓁腰间的小萝卜头,看模样,似乎和赵熠差不多大。
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照顾,赵熠已经一副唇红脸白的正常孩子模样了,比面前有些面黄肌瘦的小孩子要精神许多。
看着小萝卜头,叶蓁愣了愣,旋即往后退了一步。
“请问,这是左木匠家吗?”
听到这话,那孩子眼睛里忽然充满了亮光,转身大喊:
“爷爷!快起床!来活儿啦!”
这一声可谓是中气十足,直接传到屋子的深处。
别说叶蓁了,就连站在她身后的林彬,眼角都跳了跳。
孩子声音刚落没多久,一个矮小的身影就从里面冲了出来,同样是极为夸张。
“哎呀!来客人了?快请进请进!”
说话的是一个小老头,但是头发与身上的衣服都乱糟糟的,也就那一双笑眯眯的眼睛还算是有神。
跟着一老一小进了里屋,叶蓁巡视一眼,发现屋内除了一副桌椅,就是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木料。
潮湿的木屑味极重,让叶蓁都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您请坐请坐。”
小老头笑呵呵的让叶蓁二人坐下,先前见过的那小孩子则是端着两个看着有些年头的茶杯过来,放到二人面前。
“不知道二位想打些什么家具啊?”
被突然间这么热情地招待着,叶蓁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面露尴尬的接过茶杯,她总觉得这两人的态度有些奇怪,真是自己要找的人?八壹中文網
“那个,请问这位老人家可是姓左?不知您认不认识兴南村的郑木匠?”
一听见这话,原本还态度殷勤的老人忽然变了脸色,挺直腰板,有些气哼哼的回应道:
“既然不是来打造家具,那就请自行离开吧!”
说着就要往屋里走,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
叶蓁见状,赶紧出言叫住对方。
“您稍等,我确实有正事要与您相谈!”
就凭对方这态度,里面肯定有事!
可那老人就算听到她的话,也没减慢步速,还是往屋里走,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正当叶蓁有些焦急,忍不住想要站起身追赶之时,原本站在桌边的小萝卜头冲过去了。
“爷爷!你不想吃饭我还想呢!人家说了有生意!”
被小萝卜头拉住衣角的老人这才停下步伐,背对着几人低声叹了一口气,有些不情愿的转过身。
他脸上的悲怆,就算隔了一段距离,叶蓁都能瞧见。
“您别激动,我们过来别无恶意,一方面是想和您合作,另一方面则是想打探一些消息。”
叶蓁言辞恳切,再加上考虑到自己的确是快揭不开锅了,老人只好走了回来。
不过,回头归回头,老人还是有些自己的底线。
“谈生意可以,但你要是姓郑的说客,那就免谈!”
他这话说的斩钉截铁,没有一丝退让的意思。
这话落到叶蓁的耳朵里,自然又是多了一分疑惑,看来面前的老人与郑木匠之间的矛盾很深!
于是乎,她也不继续卖关子了,直接摆出了自己的态度。
“不瞒您说,我不仅不是郑木匠的说客,我还跟他有仇。”
无奈的笑了笑,叶蓁心里明白,敌人的敌人,那就是朋友。
若是左木匠与郑木匠不和,她不仅可以利用这层关系对付后者,还能与前者合作制作改良木犁一事。
只是后面这件事,她还是得考量一下对方的品行。
一听说面前的美貌妇人与郑木匠有仇,老人又变了脸色,好奇的追问究竟有什么仇。
叶蓁一五一十的将自己被骗一事给说了出来,至于图纸,她留了个心眼,并没有急着拿出来。
听完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老人哼了几声,脸上写满了不屑的态度。
“他这个人,自小就是如此,极为自私自利。偏偏还会装的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蒙骗别人!”
眼看这事有戏,叶蓁也打听起面前的老人与郑木匠究竟有什么矛盾。
关于这事,老人似乎也没有要掩盖的意思。
原来这两位木匠是师出同门,都是昔年兴南村一位德高望重手艺精湛的老木匠的弟子,而且左木匠年岁大些,先学的手艺,算起来还是郑木匠的师兄。
左木匠为人老实敦厚,脾性直来直去又颇为火爆,纵使手艺不比师弟差,但人缘却差了些。
而郑木匠就比较机灵圆滑,又善于研究一些新奇的事物,人缘就比师兄好了不少。
那位老木匠也是传承渊源的,有一本历年呕心沥血编写的秘籍,要传给师兄弟二人。
老木匠一生醉心于工作,既没有娶妻生子,也没有来往甚密的亲戚。于是临去世前,便把两个弟子叫到床前。
对于自己的两个弟子,他是再清楚不过,便将秘籍传给了更为稳妥的大弟子左木匠。
这事,本该就如此发展下去。
可郑木匠本身就是个心眼小的人,完全不愿接受这个结果,便使了奸计,故意在私底下散播其实自己才是老木匠传承之人的消息。
左木匠是个直肠子的人,每每被人问起这件事就暴跳如雷,只会说对方在污蔑。
可要他拿出证据,却又没法子。
如此一来,人缘好的郑木匠就假借众人之势,逼迫师兄把秘籍给自己。
左木匠怎么会肯?便大吵一架,眼看着都不相信自己,一气之下带着全家搬到县城里来了。
师兄弟之间,从此便交了恶。
提起这段前尘往事时,老人也不免一阵唏嘘。
人心,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东西,他这辈子再也没回过兴南村了。
可在城里的日子也不好过,从他们爷孙两的处境就能看出来,破旧的房子,话语中透露出吃不饱饭的困境。
左木匠的手艺并不差,可他不会做生意,再加上城里几家木匠铺的竞争,也就落到了连顾客都没有地步。
前些年倒还好,儿子在外做事能养活家里。可去年儿子意外身亡,家里彻底没了来源。
眼下粮价上涨,对于本就贫困的左木匠一家,更是雪上加霜。
自己的这些难处,左木匠是一字未提的,但叶蓁光从表面也能看得出来。
“那您,想不想为自己正名?”
试探着说道,叶蓁不知对方话语几成真几成假,但听着也是有些气愤的。
因为她能联想到,若是自己昨日答应对方给了图纸,对方怕是也会用同样的手段,将图纸昧了去。
看到面前老人诉说时激动的神色,她相信对方不是说谎。
可她的话,让老人脸上流露出几分无奈与烦闷,给自己正名?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我哪里又不想?这一辈子,我做事问心无愧,但别人的嘴,我又如何堵得住!”
当初几乎所有村民都站在自己师弟那边,若不是因此,他又怎么会愤怒之下搬离村子呢?
抿抿唇,叶蓁觉得自己可以在这件事上下功夫。
郑木匠不是在十里八乡颇负盛名吗?可要是当年的事揭穿真相,又会有多少人还相信他?
“只要您愿意,我可以助您一臂之力。他想骗我图纸在前,我们合力揭破他的面目,也算是报应不爽了!”
闻言,左木匠看向叶蓁,有些愣神。
他又低下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孙儿,咬咬牙,还是点了头。
自古以来,都讲究落叶归根,他这么多年也曾想要过回村子里。
但当年背负的骂名向一根刺横在心头,他不仅是自己不想面对,更不想家人受到连累。
倘若真的能沉冤得雪,他也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带着孙儿回家了!
得到对方/毅然决然的首肯,叶蓁唇角微扬,从腰间的钱袋里掏出一锭银子。
“左木匠,我说过,不仅是来打听消息,也是来跟您谈生意的。这里是五两银子,算是我的订金。”
说完这话,她又从怀中拿出一张图纸。
这张并不是系统给出的那张改良版木犁,而是她精心研究过后,做出的一个简易版。
虽说比起系统提供的版本要简略粗制很多,可相对比于如今的木犁,也是优秀不少了。
“请您按照这张图纸,做出十个木犁。五天的时间,可以吗?”
叶蓁没给对方太大的压力,五天的时间已经算是宽裕了,毕竟自己画的图纸并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