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含歌推脱不过,拿着冰糖便被林彬护送回驿站了。
对于借着叶蓁的光,帮助自家父亲在成安王面前露露脸一事,她心知急不得,便没有多言。
眼见着天都快黑了,女儿才回来,魏彰心里本就有气,眼下更加不满了。
“你一个姑娘家,为何在外闲逛到这么晚才想着回来?”
看到父亲动怒,魏含歌却依旧十分淡定。
她让身后的丫鬟将油纸包递到父亲面前,微微抬头,轻声道:
“父亲,请看这是何物。”
闻言,魏彰紧皱的眉头更加深了,但还是依照女儿的话拿起那油纸包,揭开外面的一层。
看到里面满满当当的冰糖,他的手抖了抖,又立马稳住,小心翼翼的捧着。
“这......这不是冰糖?你从哪儿重金购得的?!”
对于冰糖,即便是身为五品中书舍人的魏彰,也就亲眼见过几次罢了。
那还是他从自己上司手中花高价稍微匀了一点才有的,拿回去放了好几日没舍得吃,等到老母寿辰才拿出来一家人食用了。
在京城,并不是花高价就能买到冰糖。
要知道,以冰糖如今的名气,叶蓁每半个月运送出来的产量,即便是江南地区都远远不够提供的。
更别提还得再转手一道的京城,能够运送过去的数量那是少得可怜。
还是傅如安稍微留了个心眼,每月稍微给京城留了些数,才能让京城的高官贵族们才能沾沾光。
“父亲可知女儿今日遇见谁了?”
不等魏彰开口,魏含歌又继续道:
“就是那位研制出冰糖的傅夫人,这些冰糖就是她送的。”
听到女儿说竟然遇到了世子义母,魏彰第一反应是不相信的。
可是,自家女儿什么品性他是知道的,极少说假话诓自己这个做父亲的。
再加上价值千金的冰糖摆在面前,他不相信也得信。
“那你可打探到消息,知不知道王爷如今到底是何意思?”
自己的帖子递了又递,魏彰这几日心里极为忐忑,不知究竟能不能成事。
帖子里他早就将心思写明了,只要成安王看了,必然会明白。
只是,他也知道,自己除了空有一个中书舍人的官职和家中稍显微薄的资产以外,没什么能让对方看得上眼的。
更别说眼下几位王爷对京城的态度都极为暧昧,这位向来最听话的成安王,也是连续拒了好几道圣旨。
要让对方愿意出力,帮助自己这个小官员迁职,没点能打动对方的东西还真是不行的。
瞧着父亲忐忑的神色,魏含歌微微摇摇头,脸色还算镇静。
“父亲将此事想的太过简单了。那位夫人虽说颇受成安王的器重,又深得世子喜爱,可朝政之事,一个妇人如何能插手?”
对于这一点,她还算明了。
今日她倒是提了一嘴帮助自己友人一家迁职之事,当时叶蓁的态度并未明确,这让她也清楚的明白,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唉!若是如此,你又何必大费周章去讨好这位夫人?”
见女儿没给出自己想要的答案,魏彰一脸失望,颇有些不悦的坐回椅子上。
而魏含歌与垂头丧气的父亲心思却不一样,叶蓁或许不能插手这件事,但她的夫君未必不能。
她对谢云殊的印象并不深,却也记得,对方与成安王的互动极多,想来也是颇受信任的。
只要能将叶蓁说服,让她帮自己吹吹枕头风,有这位的协助,并不是事不可为。
被人记挂着的叶蓁却没将这件事放进心底,她不清楚魏含歌一家面对的难题,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一点小事,就去麻烦谢云殊。
因此,下午与魏含歌所说的画师一事,完全抛之脑后了。
待到第二日,她出门去新宅子送画纸,让现有的绣娘们将画纸上的图案样式先绣出来,自己瞧一瞧。
拜托傅如安从江南购置的蚕丝也被加快送过来,正好能够派上用场。
不过,染色的技术自己招的这一批人内没有会的。
最终还是柳大婶主动站出来,表示自己认识之前在织布坊工作的染布工,可以请几个过来。
只是,染布工大部分都是男子,这有悖于叶蓁的需求。
“不如这样,我出价买下他们的手艺,我再去挑几个力气大的姑娘,将染布技术学下来。”
原本她就打算让姑娘来做染布工,虽然得费不少力气,可总比推翻自己当初的设想要好。
对于这个要求,柳大婶自然是没有什么可拒绝的。
染布算不得一件不传之秘,毕竟布坊这么多,每家布坊都有染布工,大家的技术都大同小异。
再加上她认识的那几位染布工,与自己家多少沾亲带故,能给人多带来一些收入,有何不可?
于是乎,两人便各自去忙了。
柳大婶去找那几个染布工询问,叶蓁则是去旧宅子,征选染布工。
这次不仅是染布工,织布坊店铺所需要的伙计她也得一并挑选出来,好提前进行培训。
织布坊完工,接下来只需要再等待几日,等工匠那边将剩下还缺的改良版织布机制作出来,就可以正式开张。
因此,员工都得尽快配齐,不能再拖拉下去。
出乎她意料的是,愿意做染布工的人数比做伙计的人数要多得多。
大家居然宁愿做力气活,也不想做些轻松点的?
叶蓁有些纳闷。
她将这个疑惑问了出来,看着站出来的那十几个姑娘。
“我......我们不是不愿意做轻松的活计。只是大家当初都流落风尘,难免心中有些没底,不敢与人交谈售卖。”
有胆子稍微大些的,说出了姑娘们的心生。
即便有叶蓁给她们加油打气,可过往阴暗的经历依旧是浮在她们心间的一片乌云,打击着她们的信心。
姑娘们本身就是泥腿子出身,平日里来到城里都觉得低人一等。
再加上那般经历,她们不自卑才怪。
了解到这一点的叶蓁了然,她抿紧嘴唇,一时间没有想出能给大家解决这个问题的法子。
这时,林彬突然神色匆匆的从门外走进来了。
“王府内有急事!”
听到这话,叶蓁赶紧放下手头的事,先交代姑娘们安静待着,她下次再过来仔细商讨。
随后便上了马车,跟着林彬一起赶往王府。
“究竟是什么事?这么匆忙?”
坐在马车内的叶蓁皱紧眉头,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似乎是小世子出事了,方才王府下人过来禀报的,让我赶紧带你回王府。”
林彬对具体的细节也不知情,那个下人说完就立马离开了,看方向,不像是回王府。
小熠?!
叶蓁心中一惊,顿时心急如焚。
不会是又像上次一样,被人偷偷拐走了吧?
时间在她焦急的心情中一分一秒度过,好在林彬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飞快的驾着马车,赶到了王府。
两人急奔进府,进门便被下人们带到赵熠的院子,一边走还一边告诉他们事情的来龙去脉。
“小世子早上用了膳,本是要去小书房跟随傅先生学习的,在路过花园池塘时不知为何突然脚滑掉进池塘了!好在当时下人们都在,赶紧救了上来,只是受凉又受了惊,一直叫着要您。”
听到只是落水,没有被拐走,也没有性命之忧,叶蓁心中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快步走进屋子里。
一大堆人围绕在床边,包括了成安王赵高渂与谢云殊,皆是担忧的看着床上的孩子。
赵熠受了惊,又被呛了好几口水,眼下正昏迷着,嘴里叫着叶蓁。
见状,叶蓁赶紧走过去,众人一见是她,纷纷让道。
快步走到床前,她将赵熠搂在怀里,轻声安慰道:
“姐姐来了,小熠不怕不怕。”
温柔的声音让怀中的孩子逐渐安静下来,呼吸也恢复到正常。
还在一旁把脉的大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转身对着脸色极为难看的赵高渂弯了弯腰。
“王爷,世子除了有些受惊受凉,暂时并无大碍了。只需要喝下这几服药,便可。”
他提笔写下两副药方,交给了旁边的下人。
闻言,赵高渂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挥挥手让管家领着大夫去领赏了。
盯着在叶蓁怀里恢复平静的儿子,他心中紧绷着的那根弦稍微松了一些,但依旧没有完全放开。
在他的成安王府里,在众目睽睽之下,赵熠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就掉进池塘里?
自己儿子可不是那种调皮顽劣的性子,绝不可能是个意外。
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旋转着,视线在场中旋绕一圈,最终隐晦的停留在最后抵达的赵云晴身上。
赵云晴过来的速度甚至要比从府外赶回来的叶蓁还要慢,她身后跟着一众丫鬟,脸上倒是流露出几分惊讶与担忧的神色。
可到底是不是真心实意,那就难说了。
可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赵熠的身上,没人在意赵云晴来的快慢或者是不是真的担忧。
唯独赵高渂,怀疑这件事与她有关。
“没事了,先让他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叶蓁小心翼翼的将赵熠放回被窝里,自己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了些。
起身看向不远处的谢云殊与赵高渂,她微微皱眉,有些不解的询问道:
“为何会发生这种事?”
好端端的,就走个路能掉进池塘里?
要说赵熠是在花园里玩耍,自己跑到池塘边上玩,脚滑掉进去的,她还能信一点。
可就是路过,甚至是每天都要走的同一条路,怎么就今天掉进去了?
这个问题,同样悬在谢云殊的心中。
只是他面上不显,没有像叶蓁这般径直说出来。
跪在地上的丫鬟们抖了抖身子,带着哭腔的回答道:
“奴婢们也不知,小世子本是每日从池塘远处的一条小路走的,今日不知为何贴着池塘走,还老是往池塘里望着。走着走着,便脚滑了一下,掉进去了。”
丫鬟的回答让叶蓁疑心更重。
“那你们可知世子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