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根本什么都不懂!”萧小远重重地甩开门,径直离去。
“小远!”母亲大声喊道,想要追出去,却被身旁的父亲一把拽住。
“别管他!整天就搞那些无病呻吟的东西,已经说过他多少次了,一个大男人整天就知道伤春悲秋,一点都不跟人接触,你再惯着他,看他以后怎么办!”
父亲生气的吼出声,看似阻拦母亲,其实是想喊给那越走越远的萧小远听。
眼看着萧小远头也不回走得越来越快,父亲深深叹了口气,无力地坐在椅子上,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萧小远迷茫的走在路上,不被那些“庸人”理解就罢了,可连他的父母都不支持他的时候,他心中只剩下了无助与失望。
揣着手机,眼看阴沉沉的天空好似要下雨,他快速地走向心中的“理想国”,镇上唯一的图书馆。
“小远,来了啊。”图书馆管理员刘爷爷笑着向小远打招呼,对这个每天都必定来图书馆看书的青年,早已熟络起来。
萧小远调整了下自己的状态,笑着说道:“是啊,刘爷爷,今天来的早一点,没想到您也起这么早啊。”
刘爷爷穿着一身中山装,即便已经年过花甲,但整个人依然显得精神而儒雅。
他给萧小远倒了杯热白开,笑道:“年轻人就该有点朝气,看你以前每天都丧气沉沉的,记住啊小远,读书不是让我们变得沉闷,而是让自己的人生更有意义。”
萧小远尴尬的笑了笑,接过了热水,道了声谢,又向着熟悉的“诗集”区走去。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博尔赫斯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我给你瘦落的街道、绝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
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
我给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个傍晚看到的一朵黄玫瑰的记忆。
我给你关于你生命的诠释,关于你自己的理论,你的真实而惊人的存在。
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饥渴;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
萧小远看着这优美的诗句,不自觉地又沉浸了进去,仿佛置身于博尔赫斯的视角,感受着那凄美,体会着那悲伤,又如泉水般缓缓流逝。
就好像是他一个人的旅途,忽略了人间与眼泪,一步步坠入深渊,却又被飞鸟带着向远方飞去,在无人问津,连月光也不愿照耀的角落,悄悄埋葬了自己。
萧小远,xx大学休学生,从小便内向腼腆的他,是别人眼中的“书呆子”,不与人交往,一直都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但他从不觉得孤独,去教室上课时,看见其他人都一个个跟要好的朋友坐在一起,他只会默默找到无人的角落留着孤独的背影。
但其实,他的心中,也曾有过青春,也曾有过向往。
他想起从前望着夕阳下沉时想要鼓起勇气说出的话,想起那朵鲜红的玫瑰花在手中紧紧握着,藏在背后,直到看到那个人牵着谁的手直直地走过他的身边,鲜艳的玫瑰花,也在不知不觉间凋谢了。
他也想要朋友,可是没有人愿意接近他,毕竟在所有人的眼中,他就是一个如同自闭般的“书呆子”,而他,也再没勇气对谁说出第一句话。
看过了很多心理医生,接受了很多治疗,花了很多钱,与父母吵了很多次架,他也想过改变,但还是如同一张被冰冷信封包裹着的信,从日落奔向黄昏,写着长长的文字,却无人愿意打开这封信。
自古心病最难医,萧小远也渐渐放弃了,一心投入了书的世界中,用文字,用诗句,用一篇篇文章写着自己的生活,抒发着自己的郁气,而后再将那记录着一切的纸张撕成碎片,扔进垃圾桶。
“我的人生,还真是一团糟啊……”萧小远合上书本,看着正午刺眼的太阳,揉了揉因饥饿而干瘪的肚子,叹了口气。
刚想去找些吃的,手机却突然不停震动起来。
看着是父亲的号码,萧小远皱了皱眉头,准备按下挂断键。
但此时,刘爷爷却突然急切地冲了过来,焦急地对萧小远说道:“小远!你爸妈出事了!你接到电话没!”
萧小远突然一愣,看着手机上还在震动的消息,颤抖着按下了接听键。
“喂,您好,请问是萧小远先生吗?这里是洛河镇医院,你的父母发生了严重的意外,目前还在紧急救治中,请您尽快赶到医院办理相关手续。”
萧小远愣愣的听着电话中的声音,手机突的从手中滑落,摔在地上,发生沙哑的嘶嘶声,还在继续响着“喂?是萧小远先生吗?请回话!”的模糊电子声音。
……
坐着刘爷爷的车迅速赶往医院,萧小远的双手紧攥着,心中涌起无限的后悔,与对自己的愤恨。
“医生,情况怎么样了!”刘爷爷拉着刚刚出来的医生的手,紧张的问道,一旁的萧小远却沉默不语。
医生叹了口气,说道:“情况不太理想,伤者受到的撞击太过严重,可能……希望你们能做好心理准备。”
萧小远突的拼命冲向手术室,但立刻被护工们拦下。他仍旧一言不发,却再也止不住眼中的泪水。
警方也迅速的赶来,提着证物袋,前来询问情况。
“伤者是想去给孩子送午餐,在路上被超速行驶的货车正面撞击并因刹车惯性碾压而过,现在正在抓捕肇事车辆与人员。”
萧小远看着证物袋中那已经同样被撞得稀烂的饭菜,是他最喜欢吃的米饭配青虾,好似又看到了父亲一边埋怨着一边剥着虾,母亲在一旁温柔地笑着的画面。
“病人醒过来了!”突的传来这声音,萧小远立刻跟着医生进入病房。
看着浑身缠满绷带的父母,萧小远无力地跪倒在地,看着父母的眼睛也全然充血而肿胀,无比的自责。
“小,小远,你来了啊。”母亲呜咽着喉咙,颤抖着声音说道。
萧小远不敢再看他们的眼睛,哭着说道:“爸妈,都是我的错。”
一旁的父亲想要张口说话,但大面积破损的面部牵扯着神经,都被纱布紧紧的缠住防止感染,终究没力气吐出字句。
“对不起,爸妈,对不起……”萧小远不停地重复着,流着泪,却不敢再看父母。
突然,那连接着心脏的心电仪紧急闪动,那象征着生命的线条突的剧烈跳动!
“医生!医生!”一旁的护工与萧小远大声喊着,去取药的医生立刻急奔过来。
“小远,爸妈,可能要不行了,本来,怕你饿,给你做了你最喜欢吃的,想送过去呢……”
护工拉着萧小远要将他拉出,却被赶来的医生阻止,看着心电图,医生反而拉走了护工,叹着气说道:“只是回光返照吗……心脏处的破溃太严重了,已经,没办法了……”
母亲颤颤巍巍的想要伸手触向萧小远,却又无力抬起,只能拼命挤着力气说道:“都是爸妈不好,爸妈真的已经尽力了,对不起,都到这个份上了,也没能治好你,还要抛下你自己。”
“小远……”
“本来和你爸,打算养你一辈子,可是,未来好像要你自己一个人走了,对不起……小远,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
心电图戛然而止,二人终究闭上了双眼,一滴泪水,从他们已经过度充血的眼眶中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