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灵堂上,萧小远父母的遗照静静摆放在被白花簇拥着的灵台之上。
“你真的认为,人活着是存在某种价值的吗?”
萧小远静静地跪坐在灵台前,看着那最熟悉的面孔定格成黑白照片,映衬着周围的冷清,因为尸体破损太为严重,因此先行火葬,只剩下两只黑色而廉价的木质骨灰盒,悄然埋藏着一生的故事。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萧小远的家庭曾经也算的上是中产家庭,但治疗心理疾病的费用持久而昂贵,一点点拖垮了整个家庭,甚至需要向他人借款,以维持那昂贵的药物治疗。
虽然疗效微小,但看着萧小远从一言不发到现在已经能够与父母“正常交流”,还与“刘爷爷”熟络了起来,萧小远的父母一直咬牙坚持着。
萧小远从不知道父母每天究竟承受着多大的压力,过度的沉浸在自己的“忧郁”世界之中,在无人知晓的世界中独舞着,留给父母却大都是争吵与不理解。
从从前有很多亲戚上门关心萧小远的状况,到现在看见萧小远的父母都敬而远之,他的亲戚又有何办法呢?
萧小远的“心病”就宛若一个无底洞般,让所有人都看不到希望,借出去的钱也不知何时能收回,久而久之,再无来往。
空荡荡的灵堂只有萧小远一人,刘爷爷在门外帮忙操劳着后事,撑着黑色的伞,却没能等来任何一个起来吊唁的人。
绵柔的小雨也好似变得寒心彻骨,黑白交错的绸缎随风轻轻飘扬着。连哭声也没有的灵堂一片寂静,唯有香炉上的几只香上散着缕缕伤心的烟。
萧小远突然有着远比平时更想作诗的哀怨感,可他看着窗外的雨越来越大,手指不停颤抖着,终究只在手机上按出一个“哀”字,便再也无法继续下去。
天空中忽然响起了惊雷,“轰隆隆”的,盖住了雨声,吵得人什么也无法听见。
萧小远突的狂奔而出,连在门口的刘爷爷都还没反应过来,身影便已经没入雨中。
“喂!小远!你去干嘛!”刘爷爷大喊道,抛掉雨伞前去追赶,但年迈的身体终究还是落在了后面,直至再寻不到萧小远的身影。
雨点越来越密,遮掩了萧小远的视线,他只是疯狂地奔跑着,想要逃离一切,想要从这噩梦中醒来,穿过那一个个大喊着奔跑着躲避着越来越大的雨的人影,看不清每一个人的面容。
人们惊讶地看着不撑伞而在雨中“横冲直撞”的萧小远,在屋檐下好奇地用手机记录下他的身影,配着伤感的文案,说着这座城市又多了一个伤心的人。
萧小远越来越疲惫,散乱的长发已经被雨浸湿着,紧紧贴在额头上,大颗大颗的雨珠顺着发丝流落,经过眼眶,看似与泪水交融在一起,又好似将泪水完全吞噬,分不清彼此。
伴着响亮的雷声,雨越来越大起来,冷冽的风吹的萧小远浑身冰冷而疼痛,雨水积起朦胧的水面,满是人间的倒影。
四周已经没有一个行人了,萧小远再也忍耐不住,瘫倒在地,趁着这雨声震耳,嚎啕大哭起来。
从来以孤独者自居的萧小远,在失去时,第一次明白了,原来从前一直有人陪在他的身旁。
他爱着初春,恋过暮雪,从炽热的夏与冰凉的秋中走过,在淅淅沥沥中前行,以为自己会度过这样的一生,但却一直忽略着,他之所以能够经历这美好与不美好的一切,是身后的人在负重前行。
“高雅”是奢侈的东西,萧小远终于明白,他阅过了如此多的书卷,共情着如此多的悲诗,此刻才真正的明白人生的意义。
“好好活下去吗……”萧小远呢喃着,想起那最后响彻在耳边的温暖声音,却无力地笑着。
“也许我活着,是没有任何价值,只会给人带来麻烦吧……”
萧小远奋力地起身,继续奔跑着,不知过了多久,直至黑夜降临,用尽了全身力气,无力地倒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眼神透露着死寂般的坚定。
他,终于有理由扣动那扳机了……
人也是生物,且意识成熟,拥有着更加强烈且几乎无法违背的求生本能。
但萧小远这次,却再不像往日那个“书呆子”一般了,他熟练地解下上衣,绑在树上当做绳子,奋力地吊了上去。
萧小远已经不是第一次“上吊”了。但从前的两次都以失败告终,并加剧了他对死亡的恐惧和内心的痛苦,甚至不敢尝试“求死”。
那种漫长的,一点点地折磨与剧烈的痛苦,与求生本能催使着的反抗情绪,会让人陷入真正的崩溃。因而,第二次失败后,萧小远其实下定决心不再试图做如此行为。
他好似没了意识,眼睛紧闭着,埋藏在黑暗里,仿佛看到了自己正吊在树上,死亡的感觉一点点袭来,求生本能不停地刺激着他的大脑。
他不停地想要努力地躺在地上,却又双手在半空中无力地挥舞着,直至大脑中已被血液充满,脖子处的疼痛已经麻木了灵魂,终究在抽搐中了无生息。
“也许,死后,我的尸体,能够成为一家鸟儿的巢穴吗?”萧小远最后想到,那些渴望的失望的,最后全都化作灰烬,被风吹散了……
但就在这时,大树上突然闪亮起如同修真界中古建那般的温暖光芒,不断地向萧小远的身体注去,一道虚幻的人影好似与身体缓缓分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