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刘进在吴越镇一掷千金的时候,孔姓道士也按照自家坛主的命令先去干正事而没有去理会刘进他们。
在昨日他得知刘进大张旗鼓的将一支运铜钱的车队开进吴越镇的时候,他也和那些尾随在刘进车队后面的尾巴一样,认为刘进只不过想在吴越镇找船将钱运走罢了,毕竟那么多的钱想要一时间花完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孔道士用一个强盗的思维去分析一个商人的想法,出现一些差错也是正常的,所以在探知到刘进的动向之后,孔道士便也就没有着急行动,只是派了一个手下牢牢地盯住了刘进,而自己却遵照坛主的命令去干他的正事。至于刘进今天的动态,孔道士派出去的手下还没来得及将情报传回来。
判断失误的孔道士如今来到豫章城北边的富人区,他此来只为了一件事,一件坛主吩咐下来的正事。
孔道士在一座宅院的大门处停下,宅院很大,如果从空中看去便会现这座院子竟然占了大半个坊的位子,这样的规模连太守王冼的府邸也比不上,恐怕也只有豫章城里一线的几个世家能比得上。大门的横梁上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周府”二字。
孔道士来到门房处向门房递了一张拜帖,拜帖用牛皮纸信封包着,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装的是什么。收了孔道士小费的门房一路小跑着向着自家主人冲去。
周家很大!真的很大!南北纵横整整一条街!本来这座宅子只是一家富户的宅院,最多只有如今前院一半大小,周家买下来之后不停地扩建,才成了现在这般规模。
只是周家的主人实在不是一个文雅的人,可是偏偏却又要在人前装出一副高洁雅士的模样来,所以便请了高手匠人将前院好好地修葺了一番,只是出于周家主人豪爽的性格,前院的装饰有些多,精品倒都是精品,只是如此多的建筑密集在一起如同一锅大杂烩般,早就没了丝毫的美感。
门房从大门处开始一路小跑,穿过亭台遍布,假山鱼池密集的前院,气喘吁吁的来到后院宽敞的校场上,在边上歇了几口气,才向着自家主人跑去。
周府的主人此刻正在后院的大校场上领着自家儿子操练武艺,校场上除了长身而立的周家主人之外尚有一个四肢粗壮的青年人此刻正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的瘫坐在草地上。
“宾儿,你搞什么鬼?才练了这么几个时辰你小子就吃不消了吗?”周家主人厉声对着瘫坐在地的青年人说道。
“爹!您就让我先休息下吧!咱们待会儿再继续行不?”四肢粗壮的青年人抬起了头,对着自家父亲哀求道,此人竟是昨天晚上本想在秋水阁借机闹事的周宾!而他面前站立着的自然就是豫章郡府军的领,豫章折冲府的折冲都尉,从四品下的归德中郎将周刚了!
周宾昨天在秋水阁受挫之后回来就找到自家老爹汇报,心里存着万一的想法,希望自家老爹能出面替自己讨回这个面子出出这口恶气。只是老爹的反应和自己预料的完全一样,罗家的少主人他们还得罪不起,更别提还有万家和黄家凑到一块了。
被人欺负了却不能还手这种憋屈自然让周刚十分不痛快,于是乎他便将这不痛快尽数泄在了自家儿子身上。儿子自从筑基之后,周刚便放松了对他的管教,这武艺上的修炼更是差不多全荒废了,气不打一处来的周刚今天寅时便将熟睡中的儿子提溜到了校场,接下来便是长达数个时辰的折磨。
于是,周宾便成了这番模样。
“闭嘴!战场之上难道还有让你休息的时间不成?赶紧给老子起来!”说着周家主人竟挥舞起手中硕大的一双铜锤狠狠的砸向青年。
周宾知道他老爹这是来真的!要是自己不躲开的话,命能保住,但是断几根骨头,躺上个几个月那是必然的!于是乎,一瞬间周宾竟爆出远常人的灵敏,就地在地上打了一个滚,闪开了老爹砸过来的铜锤,同时立刻直立而起右手抓起地上的铜鞭挡住了老爹另一只手上的铜锤。
强打起精神正准备再次经受老爹非人般的折磨的周宾,却看见远处有个下人向着这边小跑过来,周宾认识那是自家的门房,是自己的心腹,平时可没少给晚归的自己开小门。
“爹!有人找你!”周宾一见门房跑来,立刻兴奋的说道。
周刚的武功远远高过他儿子,虽然背对着门房,但是门房出的声响却早已传到了他的耳中,周刚皱了皱眉,放开了进攻的架势,门房来了,估计就是有客到访,而且还不是熟人,那就不能怠慢了人家了,免得让人说他周刚粗鄙不通礼数。
周刚转过身向着旁边的兵器架子走去,此刻才能看清周刚的模样,六尺多高的身材,全身上下的肌肉虬结,一块一块的贴在骨头上,五官一点也不出众,只是一双虎目不时泛出深邃的寒光,让人望而生畏,下巴上脸颊上长满了寸许长的胡须,头上却学着文人士子的模样梳了个正儿八经的髻,还用一根翠绿的翡翠簪子盘着。
周宾眼见老爹收回架势,松了一口气,刚提起来的那点气势一瞬间便消褪的一干二净。
“老爷,门口有个人找你,这是他送来的拜帖。”门房恭敬的走到周刚面前,双手将牛皮信封奉上,说道。
周刚将手中的铜锤放回了旁边的兵器架子上,只见那一双铜锤才刚刚脱离周刚的双手,那精铁制成的兵器架子竟然向着泥土下面陷进去寸许,要知道这里虽然是泥土地,但也是夯实过的,由此可见这一双铜锤的重量有多大了!而能将这一双铜锤挥舞自如的周刚,手上的功夫有多精深也可见一斑。
周刚拿起一旁架子上的丝巾擦了擦手,接过门房手上的拜帖,轻轻一扯便撕开了。
信封中只有一张薄薄的纸,上面只写了四个字,“故人来访!”恰好都是周刚认识的。周刚皱了皱眉,手中的牛皮信封依旧有着不轻的重量,将其中的东西倒了出来后,现竟然是一块巴掌大小的铁牌。
看见这铁牌的那一刻,周刚的心猝然一紧,背面上的花纹是那样的熟悉,连忙将铁牌翻过来看了看上面熟悉的“玄”字,周刚立刻用一只大手将铁牌紧紧的攥在了手心,呆立在原地许久,一双大眼望着远方似乎在追忆着什么。
“爹,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周宾察觉到老爹的异样,连忙出声问道。
只是他老爹却没有搭理他,只见周刚用另外一只手紧紧地抓住门房的肩膀,用一种从未见过的焦急甚至带着一丝慌张的语气问道:“来的人现在在哪?”
门房受不住周刚手上传来的大力,却又不敢说出来,听见主人问话,连忙说道:“在门口!”
“是什么样的人?是男是女?年纪多大?”周刚又连珠炮似的问出这些问题来。
“是……是一个道士!看上去三十多岁的男道士!”门房强忍着疼痛说道。
周刚放开了抓着门房的手,却不是因为顾及到了门房的感受,而是因为此刻的他又失神了!周刚的嘴巴里不停地喃喃道:“原来是他!原来是他!”
“爹!到底出什么事了啊?”周宾被自家老爹的模样吓到了,自家老爹还从来没有过如此惊慌失措的时候啊!
“快!快去把他请去客厅!好生招待着!”周刚依旧没有理会儿子的呼喊,连忙对着门房下令道。
“是,老爷!”门房接令之后,立马转身飞快的离去。
只是刚走出没两步,边又被周刚唤了回来,周刚在原地踱着步子,低头想了想方从嘴里冒出一句话:“不!别去客厅!把人带去书房!”
“爹!到底怎么了?您快说啊!”周宾这一回真的焦急了!父亲竟然被一个突来的客人吓的手足无措起来,这也太反常了!
周刚这一回回应了儿子的问话,只见他双眼注视着自家儿子,眼神中饱含着复杂的情绪,有无奈,有痛惜,但是最后却都转化成了坚定!
沉默了很久后,周刚语态十分肯定的对着儿子说道:“宾儿,就在后院待着!绝对不准踏入前院一步!”
“爹!”周宾大叫道,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抗拒。
只是周刚却不予理会,转头对着四散的家将们吼道:“你们都给老子听好了!看好少爷!今天要是少爷离开了后院一步,你们就提头来见!这一次,我准许你们用任何的手段,只要不把他弄死,什么法子都行!决不能让他离开后院!都听明白了没?”
“听明白了!”周围的家将们同样用大声的吼叫回应着周刚。
周刚点了点头,转身头也不回地向着前院走去,丝毫不顾及后面被家将们围住了在那大喊大叫的儿子。
周刚换了一身衣服,褪去身上的短打,换上了一身长衫,还别说,换上这身文士衣服后,周刚这个武夫举手投足间竟也有了一丝斯文的气息,只是那满脸的络腮胡子实在有些坏形象。
周刚缓缓地向着自己的书房走去,刚看到铁牌时心中的那份慌张,此刻已消失不见。
不管这个人以前有多么的厉害,此刻的自己也早已不是当年的自己了!如今自己身为从四品下的朝廷命官,手底下管着数万的将士,而对方不过是一个流窜在山野之中江湖草莽罢了!不!连江湖草莽都算不上!人家还能光明正大的四处溜达,而他却只能躲在那阴暗的角落里苟延残喘着,不过是一只过街的老鼠罢了,哪怕老鼠再大,也只是老鼠!
那江湖上流传着的所谓虚名,当年也许还会让自己崇拜甚至畏惧,但是以现在的他看来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周刚收拾了慌乱的心情,重拾了往日的坚定,无论如何,自家今日的地位来之不易,决不能让这些鼠辈们给毁了,哪怕自己今生逃不掉,也必须让自家的孩儿能够彻底远离这群人!
带着这般决然的心态,周刚推开了书房的大门,镇定的去迎接属于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