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长青在京城待了几天，确实挺自在的，走到哪里，只要报出吕长青的名字，大家都热情的接待，有些甚至都不用报名字，有在报纸或者电影中看过他那张脸并且有印象的，看见他直接就开始热情欢迎了！
拿过好几个国际大奖的大导演，在国内文艺界，还是颇有排面的。
只是这样一来，吕长青自己反倒觉得厌烦了。
晚上，躺在招待所的大床上，看着头顶发出暖黄光线的白炽灯，目光直视下，灯泡的周围，耀出了一圈明亮的光环。
看着看着，那光环好像变成了天使头上的光圈，光圈下天使的笑脸可爱迷人！
嗯？
这天使怎么跟自家媳妇长得一模一样？
使劲眨了眨眼，天使消失不见了。
头顶上依然是那个发着暖黄光线的普通的白炽灯。
吕长青躺在床上愣了一会儿，然后一拍大腿，腰腹发力，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起来。
赤着脚跳到床下，翻出自己的旅行包，随手塞了几件衣服，带上随身的物品，穿上鞋袜，到招待所前台交代了几句，就直奔火车站而去！
······
第二天中午。
黎芫跟同事正准备去食堂吃饭，刚走下办公楼，还在一楼楼梯口，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眨眨眼，人影还在。
黎芫果断抛下同事，小跑了过去。
跑到跟前，看着那熟悉的正朝自己笑着的脸，黎芫站定了脚步，觉得惊喜万分，惊喜中又有一点点委屈，脸上止不住的笑容流露，眼圈却有点红了。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在京城不回来，等着厂长他们然后一起去日本吗？”
前几天《风声》剧组回来的时候，黎芫就知道了消息，还专门跟吕长青通过电话，知道他暂时不回来了，要在京城等着吴添明他们去汇合，然后一起去日本参加东京国际电影节的。
没想到今天突然就出现在自己单位楼下。
“想你了！”
吕长青脸上依然挂着浅浅的微笑，充满爱意的看着眼前自家媳妇儿，对于她的问题，只是轻轻的回复了三个字。
黎芫耳朵一下就红了，虽然已经是夫妻了，但是对于吕长青这种做派，她还是感到有点接受不了。
扭头左右看了一下，应该没有同事听到自家丈夫的话。
“瞎说什么呢？”
黎芫拍了他一下。
看着自家媳妇儿的模样，吕长青笑得很开心，感觉这一路的疲惫一下都消失了！
“走，咱们去外面下馆子！”
餐馆里，看着坐在自己对面，脸色显得有些疲倦，胡茬也格外显眼的丈夫，黎芫又忍不住心疼起来。
“这么大老远的，跑回来干嘛？再过两天又要再回去！”
“过两天要回去，那是过两天的事了，至少这两天我可以看到你！”
吕长青大口的往嘴里塞着面，一边吃还一边含糊地说着话，话说得轻描淡写，好像大老远跑回来只为了陪自家媳妇两天，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黎芫看着他那狼吞虎咽的样子，又是忍不住地笑，把自己碗里的肉夹了过去，还关心地问道:“早上没吃早饭吗？”
“没来得及，火车太慢了，上午才到西京，我回家把东西一放下，就赶紧赶过来了，我怕晚了赶不上你午饭的时间！”
“傻子！”
嘴上说着傻子，黎芫脸上却满是开心与幸福！
一顿甜蜜的午饭吃完，吕长青把黎芫送回单位楼下。
“你回去好好休息，火车上都没睡好，都有黑眼圈了。”
黎芫上楼之前，认真地交代着自家丈夫。
“嗯嗯，好的！”
下午回到厂里，吕长青找到甘智荣，先是把之前电影拍完洗印出来的胶片全部都检查了一遍，确定没问题之后，将胶片在专门的箱子里放好。
“你们先放几天假吧，等我回来之后就正式开始剪辑。”
“嗯嗯，好的好的！”
甘智荣小鸡啄米一般点着头，他也是第一次做副导演，以前做灯光师的时候，看着那些副导演，好像也没那么忙，结果等自己做了副导演，几个月拍摄下来，骨头都像要散架了一样，现在能多休息几天，自然是求之不得！
交代完甘智荣，吕长青又来到办公楼吴添明的办公室。
外间看了看，周秘书没在，吴添明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有说话的声音传出来。
反正吴添明一向也不太讲究，吕长青敲了两下门，径直就推门进去了。
然后，就看到了一个奇怪的场面，一个头发稀疏，看着得有五六十的老头此时正跪在吴添明办公桌前，而吴添明自己，则是靠着办公桌，正正地跪在老头对面，看着跟正结婚夫妻对拜的两口子似的。
听到有人进门的声音，两人都扭头看了过来，看见进来的吕长青，老头神色有点尴尬与失落，撑着腿站了起来，冲吕长青笑了笑。
吴添明看见吕长青，虽然有点惊讶，但也没有急着说话，只是指了指旁边的沙发。
然后又转回头看着自己面前的老头道:“李导，你也是厂里的老人了，你知道的，厂里拍电影，指标和资金都是有限的，每一部电影的立项，都要经过厂里开会仔细研究审核才能批，你求我是没有用的。”
吴添明嘴里的李导神情失落，看一眼坐在旁边的吕长青，满眼不甘地道:“我为厂里工作一辈子，干了十几年副导演了，就是临退休前想真正当一会导演，拍一部自己的电影而已，只要厂长你答应，厂里不会有人敢反对的！”
看着吴添明毫不动摇的神情，老头声音越说越小。
“厂长，吕导，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们了！”
老头沉默了几秒，叹了口气，跟吴添明和吕长青两人打了个招呼，佝着腰转身出门去了。
等老头出门之后，吴添明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揉了揉膝盖骨，声音也有点意味不明的叹道:“跟我来这套，没门！”
“厂长，你们这是什么情况？”
“哎！”吴添明先是叹了一声，伸手把自己自然卷的浓密头发从前往后捋了捋，这才道:“老李也是厂里的老人了，之前一直是干副导演的，现在临近退休了，想当一回真正的独立导演。”
吕长青满心好奇，副导演想当一回正牌导演，这很正常，可这跟你们刚才夫妻对拜有什么关系？
然后就听吴添明接着说道:“可是这老李以前进厂早，文化程度不高，也算不上有天赋，能干到副导演，全靠着多年来的积累和经验，要独立当导演拍片，他的水平是不够的！”
吴添明神情也有点复杂。
“拍电影不是儿戏，厂里一年的资金和指标就只有那么多，水平不够的话，是不可能给他立项的，然后就求到我这里来了……”
听完吴添明的解释，吕长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想起刚才李导出门时看向自己的那个意味复杂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