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自那日见面后，锦沅和曲游便很少再见了。
曲游事务繁忙，平时少能抽出时间和她见面。
更何况，当日宴会上的事被传的沸沸扬扬，外间几乎没人不在议论锦沅的这桩婚事。
锦沅嫌烦，干脆眼不见为净，成日躲在家里看话本。
她如今看的话本都是曲游从京中各个书铺子里搜罗来的，像是为了弥补什么似的，曲游几乎每天都往渝南王府送东西。
有时是书册话本，有时是胭脂水粉和钗环玉佩，虽说这些也不算什么稀罕物件，可送来的每一个东西，都是锦沅喜欢的。
最起先东宫来人的时候，柳画屏还会郑重地派人叫锦沅梳妆更衣，然后亲自到前厅来取。后来东宫的人天天来，有时一天要来数次，府里人也就变得习以为常。
日子一天天过去，春去秋来，一晃就到了年末，今年冬天来的早，天气也异常的冷。
锦沅的婚事就定在次年二月初，眼看着婚期一天天近了，她便很少再去关心旁的事情。
可谁也没想到的是，就在皇上年末封笔的这一天，又下了两道赐婚圣旨。
第一道是渝北将军府三小姐孟莹莹赐婚给凉王，为侧妃。
先不说这两个人在众人眼中几乎就是全然没有交集的，就说以孟莹莹的身份，怎么算都不该只是一个侧妃的身份。
但要说这第一道旨意只是让人觉得猜不透皇上的心思。那么第二道旨意，则是让所有人都迷惑了。
第二道旨意也是有关曲淮，太仆寺少卿耿山之女耿觅荷为凉王妃，一月成婚。
几乎没人听说过这位耿觅荷是谁，可只看官职，便知道她的出身并不算高。并且相比于孟莹莹，说是被压到地底下去都不夸张。
从三品太仆寺少卿的女儿压着一品将军的女儿成了凉王的正妃，这其中必有缘由。
但具体如何三方皆是沉默，世人议论纷纷却也不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
*
除夕这日，宫中照常办了宫宴，三品及三品以上的官员和家眷齐聚启祥殿。
锦沅到的时候，时辰还早，帝后没还没到，大殿内气氛还算轻松自在，一些相熟的人都聚在一起谈天说地，时不时从角落里传来欢声笑语声。
锦沅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只安静地品着清酒，实际上却有些好奇地竖起耳朵，听着旁人七嘴八舌的议论。
如她所料，众人话里话外谈论的几乎都是孟莹莹的事情，可说来说去也没说个明白，锦沅拧着眉，端起酒壶想给自己再斟一杯酒。
可她的手指还没有触到壶把，就被人握住了手腕，锦沅抬头去看，对上一双熟悉的眼。
曲游冰封了近二十年的寒目一朝解封，一看见锦沅便含着温柔的笑。
“不许喝酒。”曲游十分自然地坐到锦沅身边，与她并肩。
太子殿下入席自然不会没人看见，今日又破天荒的没有冷脸，众人还以为因着是除夕，所以太子殿下心情格外的好，还有不少人揣着小心思想过来寒暄，却不想全被忽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太子殿下走到未来太子妃身边去。
先前难免有人不看好这桩婚事，就算他们嘴上不认同，心里也是有嘀咕，可今日见两人相处如此自然融洽，一时间谁都不敢再来多事碍眼。
锦沅有些好笑地瞪曲游一眼，嗔道：“你看你，像是自带结界似的，只要太子殿下一出现，方圆五百里再没人敢出声。”
她说的夸张，曲游在桌下握住她的手腕，说：“这样不好吗？只有我们两个人。”
锦沅没说话，两人就这样肩挨着肩坐了一会。这时，殿门口的方向又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们同时抬眼去看，发现竟然是孟莹莹到了。
锦沅已有许久没见过孟莹莹了，之前算计她的那件事并没有上升到两个将军的恩怨，可一向疼爱女儿的渝南王还是自此和他们孟家断了往来。
今日再看孟莹莹，从前红润健康的面颊竟瘦的不剩几两肉了，身子也削瘦得很，纸片裁的一般，好似风一刮就要被吹跑了。
她看着很没精神，进殿之后一句话没说，一路埋着头坐到了位置上。旁人不算低调的议论似乎是半点都没传进她的耳朵里。
锦沅愈发觉得蹊跷，不由自主地蹙起眉头，又想到自己身边坐着的曲游，便想问他知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曲游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道：“孟莹莹失贞了。”
锦沅几乎没有抑制住自己的表情，倏地瞪大了眼睛，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竟是如此……”
她想到这突如其来的赐婚圣旨，身份不对等的正妃和侧妃，皇上莫名的态度……终于一切都有了解释，锦沅凝神思索片刻，也压低了声音，问：“是……曲淮？”
意料之位的，曲游竟缓缓摇了摇头，道：“我也不能确定。”
锦沅听了这话，又有些糊涂，曲游便把自己这些日子查到的消息都讲给她听。
原来，孟莹莹是在一次出游中意外遇到了山匪，然后被人强行掳去，玷污了清白。
几日后，身上一派狼狈的孟莹莹被孟府中的人找到，渝北将军听后又怒又恨，可那群山匪早已流窜出京，根本找不到罪魁祸首。
正在此时，孟莹莹却哭着说她原本是去赴太子殿下的宴。
众人大惊，这事也就因此闹到了皇上面前，孟莹莹手里的确是有东宫的帖子，皇上只能把曲游叫到御前对峙。
曲游自然不知道这件事，并完全否认自己曾给孟府下了贴。
两方僵持，孟符坚持要求皇上彻查，还让曲游为此负责，迎孟莹莹进东宫。
这简直是昏了头的说法，皇上自然大怒，而正在此时，曲淮却又站出来，说孟莹莹的帖子是他给的。
因为孟小姐苦恋太子求而不得，他十分怜惜，心软之下就把自己收到的帖子转送给了孟莹莹。
可没想到会酿成这样的大祸，陈清之后，曲淮又主动提出为这件事负责，要娶孟莹莹进凉王府。
两个儿子都被牵扯进来，皇上哪里还有好脾气，只说自己再考虑一番，却没想到就这样一拖延，孟莹莹竟主动爬到了曲淮的榻上，和他私定了终身。
听闻这个消息的皇上几乎是暴跳如雷，最后虽说是松了口，却要再抬出一位正妃来羞辱她。
“……这……”锦沅只觉得听完更是一团迷糊，“这孟符是疯了吗？这到底有什么好处。”
曲游至今也没完全查清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方才的这些不过是勉强拼凑出来的罢了。
他看着锦沅柔美的侧脸，眸子微微一闪，似乎是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