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二月初四,宜出行、会友、祈福、结亲。
锦沅坐在宽敞华丽的喜轿上,从渝南王府出来,绕了半个京城。走过铺满红绸的十里长街,直到华灯初上,才终于被人迎进东宫正殿。
“恭迎太子殿下,恭迎太子妃。”
“恭贺太子殿下、太子妃大婚。”
……
在齐声的恭贺道喜声中,锦沅悄悄地撩起一角喜帕,但其实并没有什么用,入眼皆是一片艳红,无声的提醒着她今日到底是个什么特别的日子。
这其实是锦沅第二次成亲,上一世,她也是这样坐在八人抬的喜轿里,一路到了曲淮的四皇子府。
前世她和曲淮成亲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不甚有人关注的平凡皇子,可自从和渝南王府结亲之后,曲淮便步步高升,不仅很快封了王,还成了手握兵权的定远将军。
曲淮是踩着锦家满门的鲜血才走上了这条青云路。
而这一世,行到如今,已和前世的脉络和走向完全不同了。
曲淮没有得到皇上的信任,反而娶了渝北将军府的孟莹莹。
反而是上一世与她陌路的太子曲游提前回京,陪她走到了今日。不知为何,锦沅想到此处竟不由自主地泪沾眼睫,觉得特别不真实。
嘭——
就在此时,忽然有一颗硕大的烟花冲入漆黑的天际,猛地的绽开燃放,有那么一瞬间,几乎点亮了半边天。即便蒙着喜帕,锦沅也能感觉到那一闪而过的簇亮。
已经到了停渊殿前的广场上,轿身稳稳落下,轿帘被人缓缓掀开,一旁有人伸出手来扶她下轿,锦沅深吸一口气,知道那应该是一直陪在她身边的芳苓。
可她的手指才搭上去的那一瞬间,锦沅就察觉到这不是芳苓了。
是曲游递来的手。
曲游穿着一身红衣,站在轿前身量挺拔,他甚少穿这样艳丽的颜色,原本十分冷淡的神色都像是被浓墨勾画过一样,给他添了许多色彩。
他的五官更显精致,不少年轻的随轿婢女只看他一眼便要脸红半天。
可曲游实际上眼风都没有扫给旁人一个,一心盯着眼前的红衣的少女,即便她头上蒙着一块喜帕,曲游却觉得自己透过那秀美欲飞的凤凰图案,看到锦沅今日盛装的脸颊。
白日在宫中已经给皇上、柳皇后行了三跪九拜礼,又去太庙祭拜了唐皇后,和曲朝先祖。
这一整天跪跪拜拜,要不是身上穿了一层又一层的衣衫礼服,锦沅的膝盖都要磨破了。
眼下到了东宫,就完全是曲游自己做主了,他看着一步步走到自己身边的锦沅,听着旁边人或真心或假意的道贺声,忽然什么都不想顾及了。
“阿沅,终于娶到你了。”
他握住掌心里细瘦的手指,只恨不得现在就把她抱进怀里。
曲游在外人面前向来是严肃刻板的。可今日,众人竟亲眼看着太子殿下不顾陈礼,直接冲到广场上来亲自迎接新娘,这还不够,还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人一把抱起,就这样一路抱着,大步入殿。
始终跟在曲游身边的东宫总管正回眼珠子都要瞪到地上,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还没说出半个字来,曲游已经抱着锦沅进了主院。
萝阳苑。
是曲游婚前特意为为锦沅重新翻修过的,院子里少有鲜艳的娇花,而是多以假山流水装饰,锦沅将头埋在曲游的胸膛上,几乎都能听见潺潺的流水声。
一直等在寝殿里的命妇和女官也被这二人吓了一跳,虽说婚礼的各项仪式已成,可现在这样,实在是有碍观瞻,不合规矩啊。
有人看不过去,纠结着想要开口,曲游却直接略过她们将锦沅放到了那张雕花大床上。
他实在太过坦然,以至于没有人能再说出什么来。
众女官各自对视一眼,只得沉默地俯身下去,等两人并肩坐在床上,有人走过来往床榻上撒一些寓意美好的桂圆、花生,有人递来交杯酒。
锦沅和曲游分别伸出一只手去,端起酒杯,手腕交缠,清酒入喉。
在祝福声中,两人各自咽下代表幸福倾心的一杯合.欢酒。
“太子殿下大喜、太子妃大喜。”
“祝太子、太子妃永结同心。”
终于,锦沅听到吱呀一声房门轻响,知道是结束了最后的一道程序,女官和侍从各自退下,只留一对新人在新房中享受今晚的洞房花烛。
锦沅的盖头在进屋时就已经被自然掀开,一身厚重的礼服和发髻上戴着的纯金凤冠,早就压的她直不起身来。
方才有人在屋里看着,锦沅还得强撑出气势来,这会儿人都散了,她一下子放松起来,软着腰往床上躺。
都不知会一声,曲游被她这动作吓一跳,忙伸出手去接住她,让她倒在自己怀里。
锦沅就知道他会接着自己,才这样肆无忌惮地往后倒,她的头仿佛千斤重,直接压在曲游的大腿上,钗环步摇戴了一头,曲游知道她累,伸手想帮她摘下来,却悬着手不知从哪开始。
锦沅半眯着眼睛只管享受:“殿下,伺候太子妃卸妆吧。”
曲游哪里会,硬着头皮摸上卡在最中心的那个凤凰步摇,手上不敢用力,只能轻轻地往外抽,没想到锦沅的头发又滑又顺,他又正好挑中那个固定着大半头发的,只一下就整个散落开。
泼墨般的长发淌在曲游的腿上,一些精小的发饰如星子一般嵌在其中。
可锦沅的眼睛比星子还凉,曲游俯身和她对视,看着她狡黠带笑的模样,喉结不由自主滚了滚。
带笑的美艳,饱满红润的唇,修长白皙的脖颈,她身体的每一处都像是无声的勾引,曲游咽了一下口水,俯下身,呼吸带着热气喷在锦沅的耳廓上:“阿沅,我想亲你。”
锦沅霎时睁大眼睛,两人的脸颊贴的很近,就这样仰着面和他接了一个绵长的吻。
绯红后知后觉地爬上脸颊,锦沅身子软的像是一滩春水。
两人的呼吸声渐渐加重,加快,曲游没了耐性,直接将床上碍事的东西全都拂到地上去。锦沅被曲游使劲揉进自己怀里,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心脏藏在胸膛里,热烈的像是要跳出来似的。
艳红的嫁衣被扔到地上,床前的帷幔不知何时被人放下,桌上的龙凤喜烛还在灼灼燃烧。
春色满园挡不住。
锦沅在情.海中上下沉浮,不知过了多久才被人搂着沉沉睡去。
曲游在她身边躺下,伸出长臂将她揽进自己怀里,房中骤然安静下来,一时间只能听见锦沅浅浅的呼吸声。
她应该是被累着了,睡得很熟,曲游凑过去在她脸颊上轻吻一下,也预备要睡了,谁想到,他才刚合上眼睛,就听到锦沅低声呓语。
“曲……曲淮……”
曲游的脸色倏地一凝,像是有寒气入侵似的,整个人都没了温度。
锦沅竟然在睡着的时候叫曲淮的名字,还是在新婚之夜。
不……
要冷静,该相信锦沅。
曲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呼吸,然后再度贴过去听她后面的话。
果然,锦沅道:“曲淮……你该死!”
即便是在梦中,曲游也能听出这其中刻骨的恨意,他微不可察地蹙起眉,但终究只是把她揽得更紧。
他记得分明,从前的这两人几乎没有半分交集,那到底是为什么,锦沅竟对曲淮恨之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