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曲游带着锦沅回了寝殿,叫人给她更衣,梳妆,半个时辰后,两人一起乘马车出了东宫。
锦沅半掀起车帘,看着窗外不停后退的新柳和守卫,不由得问道:“已经快要午时了,这是去哪?”
曲游拉住她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卖关子道:“一会儿不就知道了。”
没一会儿,外间便热闹起来,锦沅知道这定是到了主街上,心里猜测着或许是要去酒楼吃饭。
果然,马车最终是停在了一家酒楼的门前,锦沅觉得眼熟,抬眼一看,“凌江楼”几个大字顿时映入眼帘。
“怎么忽然想起要来外面吃了。”锦沅问道。
东宫的厨师都是宫里的御厨,每日变着花样的给锦沅做菜吃,自从两人婚后,锦沅便甚少到外面的酒楼吃饭了,只怕太惹人注目。
曲游没答,又吩咐随从们都留在外面等,牵着锦沅走进了大门。
出人意料的是,一楼大堂上空无一人,只有掌柜的自己站在账台后面,明显是早有准备。
锦沅觉得奇怪,转念一想,或许是曲游早有计划,一早吩咐人来清场子也说不定呢。
掌柜的早给二人准备好了宽敞的雅间,但实际上,整个二楼,或者说整个凌江楼都被他们包场了。
房间里的窗户是半敞着的,锦沅走过去往下看,才发现窗外种下的一片海棠花都开了。
锦沅“诶”一声,疑惑地回身去问那就侍立在雅间门口的掌柜的:“怎么是海棠,从前我记得是种的梨花。”
掌柜的应该是知道她的身份,态度异常恭谨,道:“回夫人,这时候的梨花已经不如初春时分好看了,因此便重新移植了海棠。”
原是这样,锦沅点点头,又道:“那便是每个月都要换最应时的花树了?”
掌柜的答:“正是如此。”
凌江楼面向主街,背倚江流,原本在西南方向有一大片空地,也就是如今种花的地方。
每到夏日,这里尤其美丽,四处洋溢着芬芳,不少年轻的少女和新婚的夫妻都喜欢来这看景。
可锦沅从前并没有关注过这些,也就不知道凌江楼有据时易花的传统。
“这件事办起来不简单啊,废人又耗时。”其中有一颗海棠格外茂盛高大,枝干几乎要伸到屋子里来,锦沅折下一枝,感叹道,“你倒是有心思。”
其实她也只是随口一问,因此并未等掌柜的说什么,便坐回到桌前,她的确是有些饿了,曲游来来之前就已经吩咐了人预备好饭菜,掌柜的转身出去,给上菜的店小二让路。
酸辣藕夹,油辣虾,辣拌银丝……摆上来的都是锦沅平日里最爱吃的饭菜,另外还有一道排骨汤,和一道
甜口儿的杏仁豆腐解腻解辣。
锦沅自小长在边境,小时候常吃军营里那些不甚讲究的烤肉烤鱼,有些都是兵士们偷偷猎来的,为了让她保密不去告状,便往往会塞给她一块然后拉她一起下水。
边境苦寒,有时候没有很精致的佐料,便会随便撒上些辣子。
慢慢的,锦沅的口味也越发偏辣嗜酸,和京城淑女们的清淡口味全然不同。
曲游净手后,亲自上手帮她剥好虾肉,然后十分贴心地放进她的碗里:“吃吧。”
锦沅十分受用,眉眼弯弯地看着太子殿下伺候自己,道:“说起来还是殿下了解我。”她夹起一颗虾肉放进嘴里,“凌江楼的菜实在是合我胃口。”
曲游没说话,专心致志地帮她剥虾补菜,锦沅前面的碗几乎要堆成小山了。
锦沅边吃边问:“殿下到底带我来这是为什么?总不能是真的只是要吃一顿饭吧。”
凌江楼饭菜虽好,可东宫的御厨也不差,锦沅不明白,这里到底有什么特殊。
曲游剥完最后一颗虾,才道:“自然不是。”
“那么?”锦沅用筷子轻点桌上的菜肴,“那么殿下不会想说,这些饭菜实际上是你为我做的吧?”
这话自然只是开玩笑,可曲游却一脸正色,道:“自然不是。”
他顿了一下,又接着道:“但这凌江楼,是我为你开的。”
他说的轻描淡写,锦沅却是好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她下意识重复:“……什么?”
曲游看她这反应,不禁挑了挑眉,道:“这么难以置信吗?我还以为你一早就猜到了。”
锦沅一开始是觉得有些奇怪,因为这里和京中其他的地方都不一样,这里的招牌菜都是不大符合京中口味的酸辣菜系,锦沅刚到京城的时候,常常吃不惯京中的菜,可也只能和芳苓抱怨几句。
毕竟那时候的锦沅,还十分在意自己在别人眼中的看法。
后来没多久,芳苓便雀跃地跑来告诉她,城中开了一家新酒楼,不止饭菜和她胃口,连酒都是她喜欢的。
自此之后,锦沅便常来光顾,却也没想到,这是有人专门为她而开。
明明心中情绪在翻涌,但是锦沅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曲游……”锦沅觉得这时候若是再叫殿下,有些扫兴,改口叫他的名字,小心翼翼,像是一种试探,“你……你不必为我做这些。”
曲游却听着十分顺耳,顺势握住她递过来的手指,十指相扣,扯进了自己怀里。
他认真道:“我只是想让你高兴,让你在京中过的再自在一点。”
“这凌江楼里的所有菜都是你爱吃的,外面的花都是我为你种下的。”
锦沅觉得这是她重生之后听过最温柔的情话。曲游问:“我只想让你知道,我有多爱你。”
锦沅红着眼眶点头。
曲游接着道:“所以,信我一次,好吗?”
锦沅只觉得自己完全招架不住曲游的手段,惟有缴械投降。
她犹疑了一下,道:“我……其实,是因为我做了一个梦,它很真实,也很可怕。”
说到这,她下意识顿住,曲游看着她的神色,道:“梦到了曲淮,是吗?”
锦沅点头,她像是在回忆:“在梦里,我没能嫁给你,而是嫁给了曲淮,我的一家因他而死,包括我自己。”
前世的荒唐其实总结起来也只是这两三句话而已,现在想来,她自己都觉得前世的她过于愚蠢。
却没想到,曲游截住她接下来想说的话:“那又有什么关系,孤王就为你当一次昏君,只看你喜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