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守忠和张敬轩两人挨了杀威棍,被拖到了二堂里,爬在地上不敢动弹。
“啊,饶命啊!”
周三娃被皂隶拖出去的时候还在求饶。
现在外面行刑的木板腾出来了,他就被按在上面绑住手脚,一名皂隶用水火无情棍按住他的脖子。
打板子的皂隶累了,另外换了两个体格更强壮的皂隶,他们都想争个好印象。
往手心啐了一口,然后挽起衣袖。
“啪。”
皂隶也是见不得这种赌徒,赌得连自己的妻子都要坑,已经失了人性,他们打的时候,用的是杀威棒的棱角。
“一。”
皂班头王斌站在他身前,一脸不屑的鄙视他,数数的声音特别大,要不是碍于身份,他都想亲自上场教训这个赌徒。
“啊,太痛了。”
周三娃还没有挨过杀威棒,没有经验,喊得撕心裂肺,叫唤声比王斌的声音还大。
“啪。”
“二。”
“啊,窝啊。”
……
外面的赌徒被皂隶打着板子。
李九章此刻注意力却没有在外面,他始终盯着瘫坐在地上的豆娘。
这个案子,最终的判决,关键点,还是看豆娘,她的反应至关重要。
“啪。”
“三十八。”
“啊!”
如果豆娘心里还对他的相公心存幻想,那只能说明她命苦了。
豆娘始终低着头,连哭泣声都没有。
“啪。”
“五十一。”
“豆娘,快帮相公求老爷饶命啊!”
挨了几十板子,周三娃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大声,他身子还是强壮,现在还能呼唤着求饶。
“呜呜……”
听到外面的相公呼唤她,豆娘心里有些破防,她哭泣起来,肩膀跟着哭泣声耸动。
“啪。”
“六十四。”
“哎呦,哎呦。”
周三娃声音越来越小,只剩下细微的哎呦吃痛声,豆娘转头,但第一眼看到的是身旁爬在地上的张员外父子。
她柔软的眼神又变得坚定,看到张敬轩,她就想到屈辱,更想到那是她自己相公招来的祸患。
她又转回头,眼睛湿润无比。
“啪。”
“七十九。”
还有最后一棍子,李九章手掌握住惊堂木,他盯着豆娘,生怕她在最后一刻破防。
彩衣也是双手捏在一起,她唾弃周三娃这个赌徒,憎恨张敬轩的伎俩,厌恶张守忠的傲慢轻视,但更多的是同情豆娘的遭遇。
豆娘用丝巾掩面而泣,倒也没有转头,只是瘫坐在地上无声的哭泣。
“啪。”
“八十。”
“……”
周三娃也没有扛住八十杀威棒,这是他赌博的代价,昏死过去,也被一瓢水给激醒。
“回禀大人,杖八十,行刑完毕。”
两名皂隶打得手臂都酸痛,还是另外两名皂隶把周三娃拖回二堂内。
“哎呦,哎呦……”
再嚣张跋扈,也经不住一顿杀威棒。
张员外也不敢叫嚣着要去州府通判告状,至少他现在爬在地板上,只顾着感受疼痛,没有心思去顾及其他了。
功名在身的秀才,县太爷照样敢打。
耍横的,遇到胆大的,再厉害,也要服软。
“爹,娘,孩儿怕是要残废了。”
张敬轩是最亏的,他这几天,被反复的打板子,算计别人,终究尝到了恶果。
只是无论怎么打,也无法让豆娘消气,这个视贞洁比命大的社会,她是最受伤的人。
“大人饶命,我再也不敢玩骰子了。”
周三娃爬在地上,他眼睛微张,被杀威棒的棱角面打得痛不欲生,还在向县太爷求饶。
“堂下张员外,张茂才,张秀才,张甲长,本官现在问你,你服不服?”
李九章盯着张守忠,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连连喊出几个关于他的称呼,看他还敢不把县太爷放眼里不?
“哎呦。”
张守忠只觉得挨打的位置像是千万只蚂蚁在咬他一般,痛得根本没有气力回答堂上问话。
“看来张员外还不服,来人。”
李九章见他没有回应,他语气严厉的呼喊皂隶,声音人旁人都觉得胆寒。
“服。”
“李大人,服,我服了。”
“求老爷开恩,别打了,服了,真服了。”
张守忠根本不等皂隶们答应,他突然特别精神,爬在地上一下就抬头望向县太爷,连连服软。
不服还要挨打,能不服吗?
不服气,也要被打服气,他算是真的服了。
这个新来上任的知县,看着年轻,手段不是他能匹敌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哈哈哈哈哈……”
二堂内外的皂隶衙役和班头,听到平时趾高气扬的张员外嘴里居然喊服求饶,他们都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
礼房首付文杉用毛笔记录着审案过程,他持着毛笔也想笑,碍于和张员外有些交情,只能憋着不笑。
毛笔却在手里颤抖,墨汁都滴在了纸上,印了一个黑色的墨点,在字间散开。
“噗嗤,哈哈哈,活该,叫你敢对老爷无礼。”
彩衣站在李九章的身旁也噗嗤笑出声。
躲在主簿房里看热闹的绿蝶,也高兴的直跺脚,她自豪的瞥了一眼堂上威风凛凛的李九章。
“豆娘,你被你家相公卖给了张员外,六两银子,你就成了他张家一辈子的婢女。”
李九章看向可怜的豆娘,终究还是把最残酷的事情,告诉给了她。
“求老爷赐奴家一根白绫吧,奴家下辈子给大老爷当牛做马,报答老爷的恩情。”
豆娘面如死灰,她都懒得再看他相公,都到这份上了,也没有必要求证了。
要她再去伺候玷污她的人,宁死不屈。
“不要想着求死,本官既然还你清白,就不可能让你死去,生于鸿毛,死也要死得比山还重才有意义,你还年轻,断不可寻短见啊!”
李九章听到豆娘的意思,他忍不住的劝解她。
“让奴家去伺候那贼人,奴家宁愿一死了之。”
豆娘瞥了一眼张敬轩,她眼神里尽是憎恨。
“不用死,大人,这是豆娘的卖身契,我自知做错,现将契约拿出,请大人定夺。”
张守忠忍着剧痛从袖口里掏出一张纸,本来是准备在公堂之上当众拿出来,好让县太爷难堪。
谁曾想到,这个县太爷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与其买个死人回家,现在倒不如顺水推舟,把豆娘的卖身契拿出来。
也算是一份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