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等了,再下去都没吃的了。”
洞里的人坐不住,看没有雪在下,就闹着要下山。
依马长贵的意思是要再等等的,但大家都要走,拦得住一个拦不住一群。
他只能把人叫集中,说了几句话。
“路上不好走,雪滑。我们要在脚上缠草环,还要挖点脚坑,免得滑到山沟里去。”
在自身安全上大家还是挺听话的,各自回去就找草编成绳,往鞋子上缠两圈。有草鞋的直接把草鞋绑在鞋底上。
走外头试了试,果然不会溜滑走了。
马老太连忙叫上两个媳妇打包东西,能拿走的都拿走,拿不住的先放在洞里,等日后天气好了再上来取。
小九也跟在后面想帮忙,被马老太往侄子堆里放。
“去,带你们小姑姑出去玩,走的时候奶奶叫你们!”
嘟了嘟嘴,小九不乐意但也没话可说,谁叫她人小。
“姑姑,我们出去打鸟,我爹做的弹弓,你看,能把石子打好远呢!”
大娃捡了一粒石子,照着洞外的树梢拉长了牛筋,“嗡”一下松手,石子打落了树上的雪,将鸟儿惊得“噗嗤噗嗤”飞跑了。
“你那个力道重,姑姑拉不开的。”二娃拿出自己的,“姑姑你玩我这个,我这个是旧的,要的力气小。”
二娃的旧弹弓被摸得光溜溜的,比大娃的看起来小巧秀气。
树稍上有不少斑鸠跳来跳去,那肥墩墩的身子,馋人得很。
小九拿起石子,照着树梢盯了好半天,拉长了牛筋,“哗”地一松手,打到鸟了,但斑鸠扇扇翅膀就飞了。
“姑姑好厉害,打中了!”二娃两个手掌连连拍。
小九气呼呼,“这有什么好高兴的,又没打下来。”
还是她太小了,她要快点长大。
“你们在这里呀,我找了你们好半天。”
马瑞过来搭住大娃的肩膀,他身后跟着马祥和秦乘风。
“我们和小姑姑打鸟呢,可惜小姑姑打中了没打下来。”大娃一边说着,一边瞄准,只是树上的鸟都跑光了。
“来来来,让我玩玩。”
马瑞拿到大娃的弹弓,带他们换了一处地方。
小九把弹弓给秦乘风,“你也玩玩。”
几个人站在雪地里,村里其他无事的小孩也跑了过来。
“我打树头上的那只!”马瑞瞄准了一只麻雀。
“嗖”声石头出去,麻雀没打中,树上的雪落了一地。
围观的小孩却看得热闹的很。
“你想打哪只?”秦乘风试了试手感,低下头小声问小九。
小九两眼水光发亮:“我想要哪只你就能打中哪只?”
秦乘风淡笑,姿态十分随意。
看他这么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情,小九指着躲得最深的黑斑鸠。
“就它,它最肥。”
抿唇,秦乘风又是莞尔,眉目赛过深雪红腊梅。
他拉开牛筋,两手绷直,周身自成一片寂静,仿佛手里拿的不是弹弓,而是即将出鞘的利剑。
“嘭!”
树上飞鸟拍下雪花,一个黑色的影子笔直坠入雪里。
“啊!打中了!”
二娃还在叫着,大娃已经迈着腿冲进了厚厚的积雪里,也不管那雪能把他整个人给埋了。
马瑞和其他小孩儿也兴奋的追过去,大娃满头满身雪的倒提着斑鸠回来。
“死了,秦书呆你怎么到做的?”
他们以前也有打中鸟,但很多时候只是让鸟受伤,掉下来还是活的。
像这种直接死得不能再死的打法,他们还没见到过。
小九也看着秦乘风,觉得有必要对这个小弟另眼相看了。
“侥幸而已。”秦乘风把弹弓还给小九,他眼底明媚一片。
却叫小九觉得,他这是无形之中显摆。比那明着张狂的人还要张狂。
“我爷爷教过我射箭,我从四岁就开始练了。”
在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秦乘风忽然在小九耳边低语。
“我又没问。”
小九一甩脑袋,背着手大姐大的回洞穴去了。
等她再长大一点,她也可以的。
洞里各家都收拾得差不多了,都是一些草垫草席棉被锅碗瓢盆等物。
马家人多,东西也多,马家几兄弟身上挂得满满当当。
就这还剩了一些搬不走。
“娘,你们先回,我在洞里等二哥回转。”
马老三深知自己这时候就是拖后腿的,二哥背他又扛东西,肯定不能两样兼顾。
路上单是走路就够险的,再多负担怕是寸步难行。
“三哥,我陪你!”小九怕马老三会孤单害怕。
“不用。我在这里还能帮大家看着东西,三哥只是腿不能动,手还是好的。小九不用担心三哥。”
马老太摸了摸小九的脑袋,“你三哥说得对,不然你留在这,等下娘不放心还要叫你四哥五哥跑第二趟来接你。”
小九一算好像真的不划算,便没有坚持留下。
马老大同马长贵走在前头,随清雪探路的人一起在路上挖脚坑。
中午又出了太阳,但路上的厚积雪还是有些壮观。空气虽然冷,但没有大风干扰,没有前面那几天不能忍了。
或许是归家心切,众人手上麻利,挖脚坑的速度比后面背东西纯走路的人速度还要快。
小九跟着走了一段,矮墩墩夹在几个侄子中间。只是大人挖的脚坑距离有些难为她的小短腿,
马老太就把她提溜起来抱在了怀里。
走了很久,终于下到山脚,白雪皑皑覆盖,整个村子完全失去了原貌。
站在地上除了白雪还是白雪。
众人茫然的痴呆着,有种恍若隔了两世的苍桑感。
马老爷子招呼几个儿子继续清雪,一路清到马家院子,只看到一堆被雪埋起来的雪山包。整个屋子已看不出屋形。
马老太怆然的流下几滴泪。
“娘,房子没了人在就是好的。”马大媳妇也是一脸忧伤,但她很快又振作了起来。
马二媳妇最难过,跑进深雪。齐脖子高的雪扑进去就没人了。
她也不管,疯了的往外掏雪往里面趟。
“我刚住上的新房,我还没住热乎就没了!这个贼老天爷,挖我的心要我的命啊!”
她一哭,感染得其他人眼中亦是泪水迸射。
马老四马老五好不容易有单独的房间,从小盼到大,好不容易住上了,结果一场雪一切都打回了原型。
这种悲凉磨得人几欲发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