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几个懵懂的孩子，也各自在眼中刻下了难忘的悲伤。
可又有谁有马老太和马老爷子感触深，这套老房子陪伴了他们三十来年，哪怕是个死物也处出了感情。
虽然早就旧得不中用了，可好歹还能勉强遮风避雨。眼下只剩一堆雪邱，可不类同兔死狐悲。
马长贵红着眼眶，平复了好半天看着孩子们说：“把雪弄出去，看看我们之前埋的东西还是不是好的，老三还在山上等着。我们快些清出一个能落脚的地方放东西，孩子们在外面吹风久了怕生病。”
他一说大家才醒悟过来，光哭没用，再怎么难以接受事实，日子还得往下过。
雪太深了，挖出来的雪球只能推到外面的田地里。
马祥马瑞都上手了，小九也跟着去推雪。
“诶呦，我的小祖宗，你给我安生坐着。这里不用你，你要实在闲，帮你大嫂去烧一堆火。”
马老太拦着小九，不准她再去用手垒雪球了。
“来，来大嫂这打下手。”马大媳妇对小九招手，拿了把小板凳放在清空的地上。
马老大在雪地里铲了一个土坑，马大媳妇找到家里的柴垛，抽了几把干草和没有湿透的干草把，在坑里燃了一个火堆。
小九照看火，往火里放稍干一些的柴梗。
大家身上湿了手冷了，就来火边烤烤。
积雪清了好久才清完，房子柱子木梁倒做了一堆。
“天色不早，一会儿怕又冻上，老二你去进山把老三背回来。”
马老二几乎是全家主力，马二媳妇一见进度减慢，抱着冰碴子又摔打起来。
“什么时候了还要管那断腿的病秧子，晚上我们还没着落，哪有空顾他！”
马老太手都冻麻了，看着絮叨的马二媳妇面色不善。
“老二腿是怎么伤的，你心里没数？下回你要是出个什么事了，我也叫老二别管你。把你丢在山上叫野狼叼去！你最好让菩萨保佑你别生病。”
“我身子好得很，别咒我！”
马二媳妇还嘴上不饶，马大娃都听不过去了。
“娘，你是不是想偷懒啊？大家都忙得没说话，怎的就你一个人啰啰嗦嗦？”
马二娃甩着两只手跑到火堆边，“那还用说，娘做事都是靠嘴巴的。”
马二媳妇气得再骂人也不是，停下来站一站也不是。
大家看她噎得面色僵硬，偷偷掩面好笑。
这大概就叫一物降一物。
小九看二房的两个侄子更顺眼了。
“爹，快看，咱们家的堂屋没塌完！”
马老四清理地上的木料，忽然发现堂屋还有一半是立着的，因着垮下来的茅草盖着一开始没注意，搬空外面撤掉眼前的遮挡，才看见堂屋还立着几根柱子，只外面的两只角塌了。
马老四这一叫，马家的其他人都惊喜的跑了过去。
只要有一间屋子是好的，他们今晚上就不用睡雪地里了。
这就是接受了什么都没用的可能了，忽然发现并没有损失完，心里又开始热乎了的惊喜转变。
“老四老五，找柱子把两边墙先撑住！”
马老爷子绕了一圈，将放工具的那一块扒出来，从里面找到完好的梯子，扛进屋，让马老大给递几根木头，打成三角叉将横梁给撑起来。
马老四和马老五再将其他屋子拉拽部分的木榫敲掉，分开两头的牵连，让整个堂屋的木基结构能稳当的立着。
弄完这些，四人又将外面塌掉的两只角重新找了几根木头扶起来。掉下来的茅草再压条盖回去，堂屋就暂时能进人了。
马大媳妇同马老太一起把火堆挪进屋，大家一起把放在外面东西搬进去。
马老爷子找到原先的木门，将他们扶起来装回去，一家人围着火堆勉强有了几丝温暖。
“爹，我们之前埋地坑里的番薯还是好的，一个都没坏。”
马老五找到了之前他们藏东西的土坑。
马长贵高兴了起来，带着马老五用篓子去捡了几个番薯出来。
大家忙累了一天，正是又饿又渴，生番薯洗都未洗，就放嘴嚼吃。
马老太帮几个孩子一人烧了一个，埋在火灰里，烤香的番薯剥开软甜浓香，吃得大娃二娃一嘴圈的黑印子。
“哎呀，谁放了一个臭屁！”马瑞捂着鼻子连连扇。
“不是我不是我，我放屁不臭！”
马大娃把脑袋快摇成拨浪鼓。
“你怎么知道你放屁不臭，你自己闻过了？”马祥一反问，大家都看着马大娃。
大娃当即“噗”的一声，似乎裤子都快打坏了，他指着自己的屁股说：“这才是我放的屁，我就说了不臭。放臭屁都没声儿的。”
马二娃嗅了嗅，苦脸捏着鼻子，“你走开，一股屎味还说不臭！”
大娃跳起来，“哈哈哈”的跑到角落里。
“你是不是傻，你居然还真闻！”
一句话气得人都想打死他，又为二娃的窘鼾好笑不已。
只有一间房子，好在是堂屋，摆开了也能睡得下。
马老爷喝了几口热水，又起身去外头翻东西了。
马老大马老四马老五也不好歇着，他们刚忙活一会儿，马老二背着马老三回来了。
“三哥没药了，娘，一会儿让四哥去郎中那看看。”
小九搓热了手，给马老三暖了暖腿，怕他疼都是轻轻挨着。
马老三面色不太好，服役留下的亏虚一直没有补上来。
喝了一碗热水他才好受了一些，看着冻得双颊发紫的马老二，马老三满眼心疼和愧疚。
“阿嚏！”
马老二打了个喷嚏，这一来一回的冻，他确实冷得够呛。
“外头的雪看来四五天都化不完，别人家也不知怎么样！”
马大媳妇提了一桶干净的雪进来，就地倒进锅子里。
他们家还剩有一些米，晚上还能来个大米焖番薯。
“隔壁吴家就没我们运气好，我刚瞧着他们在地上搭窝棚呢。”
马二媳妇此时倒是多出几分优越感来了。
等马老爷子再度进来，里长脚底垫着草鞋过来了。
“长贵！这回可真得了你的救命大恩了。”
说着，里长往地上跪下去，俯首连磕三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