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一张张历经辛苦疲惫的脸，他们脸上的冻疮，脚上手上没有多少完好的皮肤，里长脸皮颤了颤。
拒绝的理智在嘴边，心里却与灵魂做着激烈争斗。
不拒绝要饿死自己吗？
他没有这么伟大。
而且村里的人也要活着，谁的命不是命？
“你们乞讨要去别处，来我们这里干什么？”
马老四还记得昨天的事，他的性子比较冷静沉着，虽然觉得这些人值得同情，但接济是不能的。
“大家都说你们三弯村有高人，大雪前存了粮。求各位大哥大爷看到我们可怜的份上，能不能给点打发？”
“荒唐！我们村再能提前存粮也只是穷苦人家，我们手里的钱够存多少？”
里长真听到这个理由，感性的线崩断只剩下理智。
“我们没粮食，你们要找吃的去别处！”
马老二硬邦邦的，看这些人完全失去了好感。
有一个做出明确的态度，其他人也跟着硬气起来。他们只是为了保护自己，他们拒绝帮助别人有什么错？
“你们快走吧，你们在这里讨不到东西的！”
“是啊！我们自己都没吃的，哪有给你们的。”
众人一致对外，默契的捍卫自己的利益。
“可是……我们走了这么远，我们再没有吃的会饿死的。”
“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流民中传来“呜呜”的哭泣声，他们堵着路不愿意离开。
“你们三天没吃饭，我也一天没吃饭了。我们村有粮食，我怎的不知道？”
同村人都知道陈家三房的大郎说的是实话，不然他也不可能为挣几个番薯来马家干活。
那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别哭了，他们冷心冷肠见死不救，再求下去也没用！”
带头的老头边哆嗦边骂咧。
“我诅咒你们！今日你们不顾我们生死，来日我咒你们家破人亡，曝尸荒野！”
“你个糟老头，你找打是不是？”吴岳青劲爆起。
“赶出去就是，不用同他们论长短。”马老大阻止双方继续言语冲突，他看着流民说：“粮食有没有是我们的事，给不给也是我们说得算，你诅咒我们我们不受。如若我是你们，我宁愿去找县衙也不会去听信莫须有的流言。官衙有存储急用粮，他们存的粮食难道不比我们小农户存的多？你们自己也是农户出身，你们以往拿全身身家买粮能买多少？”
流民们还群情激怒，但顺着马老大的话想过后，一个个脸色都变得雪白起来。
“爷爷，我们上当了？是不是他们怕我们去争救济粮？”老人身边的小姑娘后知后觉道。
过来的这群流民目光齐刷刷的一变。
“走！我们去城里！”
看着流民结伴离开，里长虚喘了一口气。
“博明口才了得！若不是你，我们刚才免不了一场打斗。”
“我只是说了该说的。照今日情形，往后来我们村的流民只怕不是少数，里长还需早做打算。”
“我方才出来找你，就是这个。流民太多，村里不安全，我们要设阻拦路障，把流民拦在村外。”
只要内部不乱，外部再乱把他们隔绝在外面就行了。
“我们村主要进来的路就三条，前面的官道是常用的，为防其他流民从其他位置突入，我们还要组一支人巡逻。”
里长昨天进城时就把这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马老大还在凝思，马老二先说：“这个事是好事，只要其他人到齐，我们家该出的人不会少。”
“你们人不够，我们也可以帮忙！”丁家的小辈也答了话。
里长还是看着马老大，“找人的事，我想请你去。我还要去其他地方，几头跑我忙不过来。”
果然……
马老大轻缓点头。
“行，今日我再去村里各家商量个事。”
“什么事？”这回换里长讶异了。
“如若壮丁抽调走，那房子的事人口少的人就只能一直睡窝棚。我想着，反正大家都要建房，何不轮流抽人巡逻，再多的人每家轮流修房。只一条，谁家修房谁家管一顿饭。”
“这……我家没粮食，岂不是请不成大家帮忙了？”
“你可以赊！”
陈家大郎：“谁会给我赊？”
“你放心，城里肯定会有救济粮的，到时候这个粮抵给赊的人家就成。”
至于找谁赊，肯定是家中手里有粮的人家。
“此事我来出面，你要赊我能帮你赊到。”
陈家大郎两眼转出了水汽，不争气的落下男儿泪。
“多谢里长和马大哥，我娘知道肯定要高兴坏。”
说着低低的呜咽起来。
他这些天一直紧绷着，自己吃苦倒不怕，就担心家里人饿出事，这下他们家的房子解决了，一并连粮食的问题也处理了。
这等恩重比再世父母也不为过。
“同是邻里乡亲有难大家一起帮忙是应当的。”
马老大拍了拍他的肩，让马老二先将人带去学堂。
里长摸着胡须，更高看了马老大几眼，这小子心地好，脑子也灵活，日后真能入仕，定然也是个不错的为民谋福祉的好官。
“我们村有你们马家真是福气！”
里长感叹着，同马老大分开走，他还要去其他村子。
福气，那应该是他们马家才对！
马老大想到从小九出生家里一连串的事。
小九才是他们所有人应该感谢的大福星。
丁家的几个小子扛着木头，“你们村的人心真齐，比我们那好多了。”
“我看不是，应该是大郎哥聪明！”
“不知道，反正比我们那儿好。我们那的人抢东西抢疯了，亲兄弟都打破头，恨不得把别人全部弄死，自己占独的。”
像三弯村这么和谐感人的谈话，作梦都想不到。
陈家大郎骄傲的说：“那是马叔马婶子都是好人。他们祖宗县灵都庇护我们，有谁像他们作梦发现天机还想着救人帮人的？”
这倒也是。
丁家兄弟一番三思反省，难道是他们平时做好事做少了，所以身边接触的人都那么坏？
马家兄弟在后面闻言各自闷笑，被夸得极其高兴，当然为了显示他们如同高人般的宠辱不惊，他们努力把这种快乐藏在面皮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