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婳几个人的速度很快。
出了京城,大约又走了一盏茶的工夫,他们就碰上了顾战骁和他的人。
佟婳翻身下了马,一步步的走过来。
都说近乡情怯,眼下这一瞬,佟婳的心里也有类似的感觉,她知道,褚易人没了,可是真当她一步步靠近这个现实,离现实越来越近的时候,她开始害怕恐惧,止不住的心慌。
她不坚强。
看多了生死离别,她学会的不是麻木,而是珍惜。
顾战骁带着褚易在马车里,见马车停下,他掀开车帘子看向外面。
瞧着佟婳走过来,他的心微微颤了颤。
“婳婳。”
低唤着佟婳的名字,顾战骁下意识的先下了马车,他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到了佟婳身边。本想伸手揽佟婳入怀的,可伸手的时候,瞧着自己身上、手上的血,他又把手收回来了。
佟婳也看到了。
顾战骁身上的血,多的刺眼,顾战骁没受伤,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这些血,是属于褚易的。
他的死状到底要有多惨,才会流这么多血?
佟婳红着眼睛看向顾战骁,“战骁,褚……褚易人呢?”
“在马车里。”
“我想去看看他,行吗?”
“嗯。”
本也是要面对的,顾战骁阻拦不了,索性就顺着佟婳。
不再顾忌手上的血,顾战骁伸手,轻轻的牵住佟婳的手,将她的小手紧紧的攥在手心里,给她温暖,也给她力量。
顾战骁带着佟婳去了马车边上,他搀扶着佟婳上车。
车帘子掀开。
看着里面的褚易,佟婳身形踉跄,几乎半跪在马车上。好在有顾战骁搀着她,她才没摔的太狼狈。
“怎么会……怎么会……”
佟婳泣不成声。
她知道褚易丢了命,活不成了。
她见了顾战骁身上的血,也知道褚易的状况不会太好,可是,她没想到褚易的死状这么惨烈。那被灼烧不见了的下半身,那血肉模糊的伤口,浓郁的血迹,都让佟婳眼前一阵阵的发晕。
那画面,像是刀子,戳在了她的心口。
剜心刺骨。
那种痛,远比她身上的伤口,要更痛上千百倍。
痛的窒息。
紧紧的揽着佟婳,顾战骁深呼了一口气。
“婳婳,冷静点,褚易最是在乎我们的,他一定不想看到我们这样。”
“他是不想看到的,”佟婳泪水滂沱,她缓缓看向顾战骁,“他坠崖的时候,都只会喊让我们忘了吧,他不想让我们难受,不想给我们添麻烦,他走的轻飘飘的,就像是一阵风,他想要来去无痕,不惊片云,可怎么可能?”
从褚易倒在海听澜的马车前,进了他们的小院开始,或者说,从褚易去了锦城,试图见见他们的时候开始,就已经注定了,褚易会是他们的朋友,他们的家人。
他们一起合作,相互扶持,守望相助……
怎么能忘?
怎么能不伤心?
佟婳拉扯着顾战骁,稍稍挪了挪步子,进了马车。八壹中文網
将车帘子放下,佟婳坐在马车里,坐在褚易身边。她怯怯的抬手,去替褚易整理他凌乱的发丝。
“怎么那么傻呢?整个展家都是恶魔,怎么偏你却是个菩萨?在石桥上,展老爷子拽下去的是我,你怎么就那么傻,要替我去死?为什么要那么决绝?为什么要那么不留余地?再撑一会儿,或许我们都能好好的,好好的……”
“婳婳……”
顾战骁抓着佟婳,让她看向自己。
四目相对,佟婳崩溃。
“顾战骁,是我害了褚易,褚易本不用死的,是我害死了他。”
“不是的。”
“是我,”佟婳眼神凄厉,带着一股杀气,“我不该只封住了展老爷子的腿,我应该直接杀了他。在展老爷子对褚易出手的时候,我不该反手去钳制他,我应该直接将他踢下石桥。
之前那么多次,我们每次都想永绝后患。
可在石桥上,我却没有对他下杀手。
是我做的不够好,才会被他拖下石桥,要不是这样,褚易不会为了救我跳下去,选择用那么极端的方式带走展老爷子,他也不会成为现在这样。
是我,都是我。”
佟婳情绪崩溃,嚎啕大哭。
那声音,让马车外的永亲王、顾战云、顾战亭等人,也全都眼睛发红。
顾战骁泪眼朦胧。
几乎用尽了力气,顾战骁紧紧的搂着佟婳的身子,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大手扣着佟婳的头,让她看向自己,顾战骁在她脸颊上落下细碎的吻,吮掉她的眼泪。
不含一丝情欲。
他有的,只是疼惜。
“婳婳,不是的,害了褚易的人不是你,而是姓展的老东西。”
佟婳没有回应。
顾战骁也不逼她,他自顾自的继续。
“你知道嘛,在落火崖下,是有一个石台的,从石桥掉落下去,但凡会两分功夫,就可以落在石台上,躲过一劫。
褚易和展老爷子坠下去,他们都没有死,甚至还在石台上交了手。
是展老爷子杀了褚易,把他吊在了离开那里的山洞门口。那地方,有一半被火浆池淹没了,他的死状才会如此惨。
都是展老爷子做的。”
佟婳的拳头握紧,她一双眸子充血,恨不能杀人。
“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婳婳,姓展的老东西跑了,现在,我的人,还有王爷的人都还在追查他的下落。
我们不该崩溃,也不能崩溃。
展老爷子对褚易下死手,一则是痛恨褚易的背叛,二则是想利用褚易,拖住我们的脚步,他才能有机会逃出生天,寻一线生机。他才有可能联络到手下的人脉组织,进行隐藏,准备东山再起,卷土重来。
我们不能落入他的圈套,中了他的诡计。
婳婳,且不说需不需要自责,需不需要忏悔,单说现在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我们就不能为了这些于事无补的事去浪费时间。”
顾战骁的手,一下下的轻拍佟婳的背安抚。
“婳婳,我们去找姓展的老东西,我们去给褚易报仇好不好?”
“嗯。”
顾战骁说的,佟婳都听进去了。
她知道轻重。
看了看褚易,佟婳抹去了自己脸上的眼泪,她重重的点头。
“你说的对,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呢,我们也应该先给褚易报仇的。那个姓展的,我们一定要抓到他,我要带他重回落火崖底,褚易今日受的,我要他全都尝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