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大殿内,只余沈池越一个人。
他回想起杨岭说的话,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痛痒。
可笑他自视甚高,竟分辨不清自己的感情。
*
应怜走出珩樾仙山主殿大门时,时间已近中午。
光线照射过来,映入她的眸子,使其看起来更加晶莹剔透。
应怜被这阳光晃得眼前起雾,她反射性地闭上眼睛,顺道抬手遮挡,
她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了那间锁着自己的屋子,以及在那里面发生的事。
雁过尚且会留声,更何况,她是真真切切地在里面待了许久。
只要一想到那个封闭的空间以及自己所受的屈辱,她就会控制不住的心颤。
再加上刚刚杨岭步步紧逼着让她离开珩樾仙山,应怜面上虽不显,但心里却是滞闷不已。
她不是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无根之人,但是这种感觉没有哪一次比这次来得更猛烈。
应怜握紧拳头。
她一定要变得更强,只有这样,她才能做一个真正自由的人。
应怜回到星雾殿院落里,就看到了坐在秋千上、开心地荡着秋千的瑾白。
看见应怜,她立马跑过来,笑嘻嘻道:“师姐,我的伤势已经大好了!”
自上次应怜从扶灵山回来后,就将养护着瑾白的阵法安置在靠近海棠花树的侧院内,那个位置,能使阵法更好地吸收灵气。
应怜看着她亮晶晶的大眼睛,笑了笑,“那就好。”
隔得近了,瑾白才看清应怜憔悴了不少,她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师姐,你是不是生病了啊?”
见她神色担忧,应怜不想让她徒增烦恼,她浅笑道:“是啊,不过快要好了,别担心。”
瑾白从前一直呆在灵生仙境,仙境里的生灵都心思简单,她因此不懂得世俗的弯弯绕绕。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又扬起灿烂的笑容,“你没事就好,吓死我了。”她没有怀疑应怜的话。
之前她一只兽在阵法里待了好久,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现在见到熟悉的人,她就合不上话匣子了。
“师姐,我跟你说,那个阵法虽好,可是我在里面太憋闷了!”
“我就想着要赶快出来,所以我每天都有在好好调息哦!”
应怜见她像只活泼的小鸟一样叽叽喳喳个没停,心里的阴霾驱散了些。
她虽然无家可归,但好在还有真心待她的朋友。
“师姐,下次我一定要带你去灵生仙境看看,那儿有最漂亮的蓝紫鸢尾!”
“好。”应怜耐心地听着,偶尔回上几句。
两人这样有说有笑地并肩朝屋内走去。
察觉到身旁的瑾白突然停了下来,连话也不说了,应怜停住脚步、奇怪地转身看向她,“怎么了?”
瑾白面上没了笑容,倒是有了些严肃,她抬眸看向应怜,“师姐,我刚刚有一瞬间感应到了哥哥。”
应怜闻言,出声询问,“那现在呢?”
瑾白低落地摇摇头,“现在那股气息微弱得几乎感应不到。”
“他应当在珩樾仙山山脚下的那片区域。”应怜轻声道。
她拍了拍瑾白的肩膀,“你们已经相隔不远了,别担心,会找到他的。”
瑾白被她轻柔的话语安慰,她点点头,眼神透着坚定之色。
之后两天,应怜一直忙着修炼和准备丹药物资。
直到第三天,瑾白急迫地拉住她,道:“师姐,我感应到了哥哥的气息!很近,很近!”
应怜刚想开口询问,就发现通讯符亮起,是掌门给她传的通讯。
她取下通讯符,走到较为安静的一处接听。
没等她开口,通讯符那边传来掌门的声音,“应怜,官舟十一连城的少主薛君霆来访,想必你已经知道了他的来意。”
应怜冷淡地“嗯”了一声,算做回应。
“珩樾仙山的待客之道你是懂的,本尊推脱不得。”
“他即是有心求娶你,故你还得来主殿一趟,但这件事的决定权在你手上。”掌门的声音一如既往地稳,没有分毫的私心。
应怜知道掌门的为人,他是个极为公正严明的人,绝不会因为私人原因而有失偏颇。
作为一个领导人,能将珩樾仙山建设为修仙界第一仙门,他当然不会是个意气用事的人。
包括这次接见薛君霆,想必也只是公事公办。
“好,我现在就去。”
挂断与掌门的通讯之后,应怜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瑾白,“我要去一趟主殿。”
“师姐,主殿是不是在下面那个大广场正中央的地方?”瑾白一边说,一边指向中央处的一座华丽殿宇。
应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见那个位置确实是主殿,她点点头。
“那,那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去啊?”她的声音不知为何激动起来。
应怜见状,再联系起她刚刚说的话,很快就确定下来,“你的兄长大概在主殿的位置吧。”
瑾白猛地点点头,眼里闪着兴奋的亮光。
“那好,等会你随我去,记住,在大殿内千万不要乱说话。”她认真嘱咐道。
“好好好!”
应怜知道瑾白虽心思稚嫩,但当是不会做那等无脑之事,她放下心来。
她召出沾染月华的长剑,而后带着瑾白御剑飞行到山下广场。
收起剑,她看了一眼瑾白,朝她点点头,而后缓步进入大殿内。
大殿中间的宽道两旁已经设好筵席,因为修仙者可辟谷,因此矮桌上只盛有一些品相极好的灵果,灵酒。
应怜抬眸望去,除去掌门、杨岭、沈池越以及几个熟识的长老,其余人皆是陌生面孔。
她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神色冷淡地抬步朝前走去。
少女姿态亭亭,步伐稳健,气定神闲得如同在自家庭院里走动,没有一丝小家子气。
与应怜相反的,瑾白顶着这么多道目光,不由得有点怂。她紧跟着应怜的步伐,想要以靠近她来掩饰尴尬。
应怜走到大殿中上处、走入众人视线里,“掌门师伯安好。”朝掌门行过礼后,她又依次朝众人行礼。
瑾白哪儿学过这些礼仪,她只能跟着应怜有样学样地行礼。
却不知,此时的她,像是一只笨拙的小鸡,一啄一啄的,可爱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