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虞到底是谁？他和反派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刻意靠近她，真的仅仅只是如他所说的，单纯地喜欢她吗？
她的思绪一片混杂，像是团理不清楚源头的毛线。
又想到自己被发现真身的日子将近，应怜只觉得胸口被压得喘不过来气来。
她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深不见底的陷阱，逃不得，也挣扎不得。
刚进入院落，她就看到了像往常一样坐在秋千上等她归来的少年。
但再看他，心境已然不同。
隔着昏暗的灯光，夙虞有些看不清少女的神色，他没有迟疑地走到她身边，自顾自将略厚的袍子搭在她身上。
注意到她情绪低沉，他开口问道：“阿怜，怎么了？”
应怜抬眸，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眸，分明是极为好看的眸子，可里面却又充满了凶险。
果然，越美的事物，就越是危险。
她静静地盯着他，良久。
“夙虞，你到底，对我有多少隐瞒？”她轻言细语，像只是在叹喂。
夙虞背脊微僵，他看着她水润的眼眸，一时语塞。
他握紧了她的肩，没有说话。
应怜勾唇一笑，其中不乏讽刺。
她抬起双手，用力地打开了他的手，在他怔然之际，独自朝房内走去。
应怜就是应怜，她会因为他的欺骗而难过，但是她不会骗自己。
被打开的双手下垂，在空中划下两道弧度。
夙虞站在原地没动，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到底为什么，他不过是一下午没在她身边，再见她时，她对他漠然如此。
他快步追上她，自她背后一把环住她的腰，将她笼罩在怀中。
“阿怜，你别这样。”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感觉到他越发收紧的力道，应怜挣扎不开，她抬手，却又拉不开他的手。
她有些恼怒，“放开！”
夙虞没有松开她，反而是将她抱得更紧。
他靠在她肩头，不住地嗅着她特有的馨香，那样的味道能助他压制住心里的暴虐。
“阿怜，为什么？”他一边偏头吻着她耳畔的发丝，一边开口。
应怜倒是想笑了，伪装着靠近她、欺骗她的人是他，说着爱她却又不坦诚的人是他，现在来问她的人还是他。
他把她当什么了？把她当成个傻子？任他捉弄，乖乖搭进去身心，最后才发现，全是谎言。
“夙虞，你对我有过坦诚吗？”
“你想过我会因为你难过吗？”
“你真的……爱我吗？”
她的声音轻柔到好像能被风吹散，成熟的人，总不会用嘶吼来解决问题。
身后的少年只是紧紧地抱着她，一言不发。
应怜勾了勾唇，其中有苍白，也有失望。
仅仅是这几个问题，他都回答不清楚。
“阿怜，我错了。”少年的面容隐藏于她的发丝中，他的声音似因此沉闷起来。
纵使他有千千万万个理由，但他骗了她，是事实。
“我承认，我欺骗了你，可是我真的爱你，我真的爱你。”
怕她怀疑他的感情，他近乎虔诚地说着。
“所以，你到底是谁？”又和反派是什么关系。
她的声音冷然到如同雪山上的碎冰，直袭人心。
闻言，夙虞骤然放松了勒紧她的力道，往后退了一步。
他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应怜转身，直看向他，在他的脸上，她能找到那一抹闪躲。
最善捕捉人细微波动的审判者当然能发现他的不自然。
到现在，他都不愿对她说实话。
心里的悲凉涌来，应怜鼻子一酸，眼睛也模糊起来。
就算她再怎么佯装镇定，也不能否认她心里的钝痛。
良久。
没有得到他的答案。
应怜第一次知道有一种失望能将人的心拽得生疼。
她没再看他，而是转身，缓步朝屋内走去。
夜风习习，吹起了她被他蹭得凌乱的发丝，也吹起了她的袍角。
这世间，最难强求的，就是让一个善于伪装的人露出真面目。
夙虞觉得，他在她面前，就像红女一样。
只不过他伪装的，不是丑陋的外表，而是阴暗的内心。
原来，再完美的皮囊，也包不住他卑劣的心思。
等到少女的身影消失在院里，夙虞还愣在原地。
望着已经暗下来的纸窗，他心里的闷痛几乎要将他刺伤。
说不说又有什么区别呢？总归，都是失去她。
＊
妖魔域，占天台。
大祭司坐在上首，双手十指交叉，抵在唇上，他目光幽幽地望着水镜里是画面。
见他许久不发言，薛劵抚抚胡子，冷沉道：“为何不趁应怜还未至元婴期时将其击杀？”
原本他已经传信给薛君霆，命他尽快击杀应怜，却不料被大祭司截了胡。
是了，薛劵原是焚血冥宫长老团，后被分派到官舟十一连城为卧底，打探正道上级阶层的消息。
谁的没想到，这么个不被看好的人，竟俘获了原城主府嫡女的芳心，最后还登上高位。
大祭司气定神闲地坐直了身体。
“薛劵，为商之道，便是利益最大化。”
“击杀应怜不过是迟早的事，那不甚重要，更为重要的，是要利用她做些更有益的事，比如，使君上的邪珠大成。”
说着，他眸中隐有深沉。
“喏，时机将至，现下不过是还差点燃炮仗的火罢了。”
薛劵最厌他那副无论何时都胜券在握的样子，当年若非是有大祭司这个精明到滴水不漏的人，他也不至于被派到修仙界为卧底。
“你想怎么做？”他问。
“不用太过火，太刻意反而容易暴露，现在嘛……”
他压低了声音，让本就低哑的声音更低，直至让外人听不清。
“好，君上彻底主宰修仙界时，别忘了，这其中有我的助力。”薛劵并不知道夙虞和应怜之事。
大祭司笑而不语。
夙虞主宰修仙界是迟早的事，只是，依现在的情况来看，未来要是让他知道了他们的谋划，他怕是恨不得立马杀了他们。
不过，这也是薛劵的把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