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神力汇聚的巨龙猛地撞击到冰封的湖心,厚冰碎裂出蜘蛛网线,而后在一声巨响中碎裂开来。
暴风愈烈,卷着飞雪形成一道无法突破的障碍。
冰砺沾染了风暴的余威,落到脸上,打得生疼。
湖心的水面不断翻滚,如同沸腾的开水。
“让本座赌赌,空泽神女是否如大家所夸赞那般优质。”
站在风暴边缘的勿昇转过身,狂风卷着他的衣摆乱飞,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癫狂。
他轻笑着直视应怜,凝视着她有些凝滞的面色,笑意不断加深。
果然没赌错,神女就是神女啊,怎么可能亲眼看着数万族人去死呢?
察觉到阵眼的水中泛起血色,应怜攥紧了拳头,面上却没有太多异色。
人这一生,固然有一死。
尽管完成不了那些自我的追求,但若是能以一人换数万人,是她赚了,那也不失为价值。
只是还没有告诉夙虞,她误会了他,她觉得亏欠。
至少,在这件事上,她没有早一些给他清白。
咬紧了牙,她趁着勿昇没注意,一把拉住他,飞速朝寒冰之眼跳去,决绝又不失精准。
就算是死,她也要解决掉这个渣滓。
“师姐!”
“师姐!”
一直注意着这边情况的瑾白和江行见状,脑袋空白一瞬,不住惊呼出声。
疯了想要飞奔过去,却又挣脱不开这坚固捆绳。江行无力至极,他只觉得那是从未有过的绝望。
瞄准了阵眼,应怜攥着勿昇飞身进入风暴最盛之地。她一边对付着勿昇,一边聚灵,试图引出神珠破解封印。
刀刀风刃擦过脸颊,划出道道血口。
一招不慎,她中了勿昇的攻击,险些被打落至湖心,却依旧决绝地攥着他不放。
不得不承认,拥有神力的勿昇实力极强,若是硬拼,她根本没有胜算的余地。
听说人之将死,会有回光返照。
哪怕现在会不断受到勿昇的强劲攻击,她也没有放轻手上的力道,誓要拉着他一起死。
距离阵眼不过几米,她强忍着剧烈的疼痛,竭力运转灵力,试图飞速地引出神珠。
神珠破体的痛非同寻常,不过是破体的前预,都能让她感受到异样的钝痛。
闭紧了眼,她刚想调运最后一道强烈灵力去引出神珠,就感觉腰间一紧,被一只大掌牢牢环住。
察觉到熟悉的气息,她猛地睁开眼,却看到了那个许久未见的人。
看着悬荡在身前的绣金丝红袍摆,她不可置信地仰头,却只能看到他光洁的下巴。
身上一轻,她被带着直往湖边飞去。
双脚落地,她忙不迭转身,却见夙虞已经扣着勿昇的脖子,飞速将他拖拽到半空,暴击不停。
知道勿昇敌不过夙虞,她将视线落在血色愈重的湖心处。
就算没有勿昇,她该要面对的,还得面对。
她的族人需要她,那是数万人的性命。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坐视不管。
抬头看了眼风姿绰约的红袍男人,她决绝地迈步,直朝暴风狂卷的阵眼跑去。
抽离出勿昇的神魂,夙虞一把甩开亭白的身体。低眸,却见满脸是血的应怜直往骤风阵眼跑。
心里一滞,他瞬移到她身前,在她还未反应停下之时,将她一把按进怀里。
额头抵靠在他胸膛,熟悉的清冽味道冲淡了她脸上的血腥味。
明明之前被风刃凌迟都不能让她流泪,但这一刻,她却控制不住地想哭。
一如她少时即将被封印在下界时的情景。
不会放弃她的人,除了她的父母,只会是夙虞。
“夙虞,对不起。”
是她先说了谎,可现在她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道歉。
“放开我吧,数万族人需要我,那是我的责任。”
她低声说着,平静到只是在陈述事实。
“好。”他回。
最后深嗅了一下独属于她的馨香,他松开了她,又低头,飞速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阿怜,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他不知道,他此刻的神情语态,温柔到不可思议。
“你……”
“不。”
感觉到自己周身如被冻住般难以动弹,不知道是不是太寒冷,她只觉得嘴皮发僵,难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眼泪在睫毛上凝结成霜,遮挡了她的视线,为她所能看见的画面蒙上了一层难明的雾霭。
殷红在她眼中越来越远,直至没入风暴之中。
窒息感传来,她只觉得心脏都在被撕裂。
嘭——
邪珠炸裂出一片郁紫的烟火,在纯白的世界里,是落入纸面的紫砂,炫美异常。
那紫色不能在她眼中清晰,她辨别不得,索性闭紧了眼眸,任眼泪在缝隙之中凝固。
通天之路被打开,如一束耀眼的光直射大地,光束之中,缓缓上升着曾经鲜活的生命。
等到风暴骤停,周身的桎梏突然消散,她有些脱力地倒在地上。
视线落在泛着血色的湖水,她奋力支撑起身体,往前跑去。
寒风荡起她素绿的裙摆,摇曳凌冽。
没有迟疑,她纵身跳入水中,向着直沉入水底的殷红游去。
冰水刺骨,她的骨骼止不住地轻颤,眼睛也无法睁开。但凭着对他气息的熟识,她能闭着眼,也能直直去到他身边。
清水荡涤着两人的衣摆,使之交缠在一起。
若是她现在睁开眼,就会发现夙虞所在的那片的水域已然被鲜血浸染,红得浑浊。
将他带到岸上,顾不得去找取暖之物,她赶忙将夙虞抱在怀里,低头细细打量着他苍白的面色。
湖水冰寒刺骨,她的指尖已然失去了知觉,感受不到属于他的丝毫温度。
视线下移,落在他腹部破开的血洞,她整个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抬起手,却不敢触碰。
好奇怪,明明心里比窒息了还要难受,怎么会,她怎么会就是流不出眼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