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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方游(1 / 1)

南岳山下,身着暗绿铠甲的兵丁将登山入口封了个水泄不通。带头的武将抚摸着从眼角一直到嘴唇那道惹人注目的伤疤,望着这天下五岳排行末位的南岳山笑了笑,一挥手冲着迎上来的甲士说道:“上去,跟躲在暗处那几个小子说,他家将军的把兄弟来了,速叫林宝淳下来迎接。”

站在疤脸武将身边有些贼眉鼠眼的甲士笑嘻嘻地操着一口带有浓重油桂口音的话语说道:“方将军,那我们要不要上拜帖?前些时日您说我们要打造礼仪之军呢!”

“对对对,上!给我上拜帖!”

被称为方将军的疤脸武将一拍额头,恍然大悟般朝着身后挥手,接过锦缎毛笔后,在缎上洋洋洒洒写上了四个大字“方游拜见”。写完看了看觉得有些不满,便又在“方游”前面狠狠添上了“油桂”二字,这才满意地笑着把拜帖丢到身边甲士怀里。任皇城里那帮老爷们抓破头也想不到,这驰名天下的恶魔方游如今见人,居然还假惺惺地学着人家下起了拜帖。身边这帮臭名昭著的木字营甲士也一个个嬉皮笑脸没个正形,看着自家将军“附庸风雅”,有那胆大的甚至还出言调侃:“方将军,这回字写得人家看得清了吧?”

不待方游骂人,军阵中立刻有人嚷嚷道:“咱家将军那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室出身,怎会写字让人看不清呢?定是那草书!他们看不懂罢了!”

方游也不生气,面带笑容看着眼下这几个调皮捣蛋的臭小子,伸手一个个给点了出来:“二狗子!懒驴!废柴!四愣!给爷出阵!”

见到几人勾着脑袋相互推搡着走出军阵,方游冲着地上狠狠吐了口口水:“来!拔刀操练!纵劈三百五!横砍二百六!”

四个垂头丧气、骂骂咧咧的甲士也不求情,只是拔刀在手开始默默劈砍起来,嘴里还格外大声地查着数。对这等情形已经见怪不怪的油桂州甲士们只是在一旁偷笑,被方将军惩罚操练,也不是啥丢人的事情,试问在座各位又有谁没被操练过?外人说将军是那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完全是放屁!就说这二狗子,有年回家探亲,在鹤州老家被人打得灰头土脸地跑了回来。是方将军二话不说大过年的操起刀子跟酒坛冲到军营点起人马,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不出五日便赶到鹤州,在那人阖家团聚之际当着鹤州名将朱庆一的面狠狠敲打了那家号称黄鹤城第二大帮的帮主,到最后朱庆一也只好无奈地将动手的家奴每人割下一只耳来赔罪才彻底哄走了心满意足的“恶人”方将军。在油桂军中,方游的声望就如同皇帝,他说的话就是圣旨。就连朝廷钦派的几位大官,也得在钦差走后乖乖跪在方游面前赔个不是,若是先前演得过分了,还少不得大把真金白银送到府上才能消了他这口恶气保住小命。可若方游此子是那有勇无谋的自负之辈,也无需几位官老爷如此小心翼翼。只是方魔头粗中有细,治理起地方民生也丝毫不逊色于他的杀人功夫,使唤州郡官员士族如臂使指,政令刚出将军府隔日便整州实行。这个天下没有皇帝当政影响不了油桂百姓的安居乐业,但若是没了唯一能够镇压“十万大山”中百余座山寨的方将军,这日子,可就不好过喽!山门处跟在林宝淳身后缓缓拾级而下,孟童脸上的笑意也丝毫不掩,终于要看到自家将军心心念念的把兄弟方将军了,能见识这等绝代名将的独特英姿,那也是自己的福分。“方将军!方将军!舟车劳顿,远道而来!小的有礼了!”

不待林宝淳开口,孟童一个箭步走上前去拜倒在地,嬉皮笑脸地抬起头来,一眼看到方游面上刀疤,愣神之下心里泛起了嘀咕,说好的绝代英姿呢?这不活脱脱的一个山贼头子吗?哪有自家将军一半风采?方游斜眼瞥了瞥这个谄媚言辞令人作呕的死胖子,恶狠狠地一脚蹬了过去,在身后将士们哄然大笑之中骂道:“你个死胖子!恶心至极!像块肥猪肉似的,也不怕恶心坏了我弟弟!”

一脸茫然的孟童被踹倒在地怔怔出神,在他心中绝代名将方游的伟岸身姿已经被眼前这个山大王模样的土汉子瞬间取代。连林宝淳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冲着方游拱手道:“方将军,别来无恙。”

“无恙,无恙!”

方游想学林宝淳拱手致礼,拱手之后又觉得不是个滋味,于是双手抱拳行了个江湖礼:“小林子,快些上山收拾细软,随我回油桂去吧。”

林宝淳面色微变,但却很快收敛,沉声道:“方将军邀我等做客油桂不是问题,敢问我家将军可有手令?张二又身处何处?”

“你当我跟你过家家玩呢?我先说好,此次出门我可只带了这千八百人,你们抓的那个周道盛只是前菜,后面州牧何观带的何家万余旧部才是正餐。再不走,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方游可没有林宝淳这等修养,张口便是恶语相向:“我难道还要坑你不成?我坑谁也不能坑我刘弟啊!这混小子也是对你们够好了,他早在你们出发之前就跟我说好,若是失败便接你们回油桂避难,快些点齐人马随我入桂!在那儿别说小小何观,就是朱庆一亲自过来我也扇他嘴巴!”

“事关我背水军八千将士及其家族老小,不可马虎,未见张二,方将军可有碧玉豹符?”

林宝淳仍是不紧不慢躬身出言,身后孟童也早已站起身来一改平日谄媚立于山门一言不发。方游气得一拍大腿,面上焦急神色也丝毫不隐藏:“小林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张二是什么脾气,我问他要了半天信物,他打死都不给,藏得跟个什么似的,我总不能真的打死他吧!”

说罢指了指孟童,开口道:“来!死胖子你给评评理!张二手里那玩意儿,你要得来吗?”

孟童摇了摇头,抱拳道:“回将军的话,小的的确是要不来豹符。”

随即话锋一转,摸着脑袋问道:“我斗胆问一句方将军,此去油桂,那我洞庭八千背水军将士日后行动,由谁说了算?”

方游恍然大悟,失声笑道:“你这混球小林子,当年张先生讨厌我,我也认了,毕竟他是我们长辈,看不惯孩子们顽皮捣蛋也是正常。你也跟着学?难道你还害怕我会夺我兄弟军权,把他软禁在油桂不成?他若能成大事,未必我方游还会拖他后腿?!”

被看穿心思的林宝淳并不答话,只是负手站在山门前望着牌匾上“南岳衡山”四字怔怔出神。身边孟童叹息一声开口道:“方将军,不是我等不相信你。你毕竟是皇室外戚,朝廷那边?”

不待孟童说完,方游便怒意上头,狠啐一口道:“你别跟我提啥皇室不皇室,我姐姐跟王骏是两情相悦,可不是什么权利通婚!少他娘地张嘴就来,我方游要是想害你们,又何必兴师动众跑这么远?”

说罢朝着身后望去,自家军士的骂娘声此起彼伏,猛地喊道:“都给老子闭嘴!现在不是你们撒野的时候!”

一名绿甲军士拨开人群从军阵中跑了出来,急急忙忙地朝着方游行了一礼道:“方将军,何家兵马已到披山斜谷,现在正往这里来了!”

方游脸色微变,冲着林宝淳伸手一指,喝道:“我去给你们挡住那帮废物!你快点叫齐人马从西岭下山,那边我还有人手接应。一帮吃屎狗,还真他娘的敢来挡老子的道!”

说罢一拍腰刀,大喝了一声“走”,便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走去。在林宝淳眼神示意下,孟童拍了拍脑袋,嘟囔了一句“这都是个什么事儿呀!”

便带着从周围山林中探出头来的几十个背水军甲士匆忙跟上了方游的脚步,一边朝着面色如炭的方将军不停道歉,一边叮嘱着身边甲士一会儿全凭方将军吩咐。待到方游走到军阵后方时,两边的将士们已经是拔刀在手对峙起来。伸手置于眉头挡住直刺而来的阳光,方游眯着眼看向不远处骑乘高头大马的何家旧将何观,这位号称“何家儒将”的何任远房表亲居然没有死在前不久那次王朝波折之中,看来朝廷安抚人心的手段相较十年前也是进步不少。何观倒提一把长槊,策马缓缓走到两军中央,盔上白缨随风飘荡,便是向众人说明了其家中有往生之人:“尔等可是油桂驻军?小将何观!请方将军出阵议事!”

方游“呸”了一声,有马了不起?若非十万大山之中实在没有地方牧马,韦江浣那狗贼又死死把持河曲马场,哪由得你这憨货在自己面前骑着大马趾高气昂?提刀走出阵去,明知故问道:“方游在此,看你何字军旗,可是任帅旧部?”

“何任已谋逆授首!天下已无任帅!我部奉皇上旨意,特此前来剿贼!”

何观坐于马上神色无变,尽管挂起白缨,但如今军中耳目众多,实在不敢跟着油滑的方游做那嘴上功夫。“噢?还有这等事?”

方游笑着拍了拍手,嘴上仍是好生不饶人:“原来何任这老小子谋反?亏我还对其尊敬有加,以礼相待。既然如此,那你快去撅其坟墓,毁其宗祠,这里只有我方某部众,没有什么乱臣贼子!”

脸色沉到谷底的何观仍是不敢作任何辩解,只是再次拱手行礼道:“方将军,有无逆党,空口无凭。还请让开道路,让在下上山一看便知。”

“哎!我说你小子怎么如此不识抬举?”

方游猛然拔刀在手,轻笑着拍了拍刀身:“我说没有,那就是没有!知道了吗!”

何观抬手制止了身后摩拳擦掌的一众将士,强忍怒意接过身后校尉递上来的圣旨,展开锦缎朗声道:“油桂州方游接旨!奉天承运皇帝,敕曰:‘镇南将军刘赋其行恶劣,狂言犯上,犯三纲五常。密谋造反,蛊惑民众,犯忤逆之罪!钦派游击将军、洞庭州牧何观清其同党,拆其宗祠,以示惩戒!钦此!’”方游抖了抖身上铠甲,直直站立着望向何观:“何将军,王朝有律,行军在外、甲胄在身,见圣旨可不跪。就当方某人接旨了,这里没有逆贼,赶紧滚吧!”

“方将军,你可想清楚了?”

何观缓缓上提长槊,指尖泛白:“战事一起,可就没有同僚之情了!”

一听何观这话,从来桀骜不驯的木字营甲士成片地拔刀在手,集体破口大骂,不住挥刀喊着“来呀!看谁先死!”

等挑衅话语,孟童等人也深受影响,纷纷抽刀出鞘开始骂战。何家将士就是素养再高,也忍不了这等羞辱,长枪短刀也是高高挥舞,嘴上功夫居然丝毫不逊色于油桂州这群痞子兵们。两军将士骂得热火朝天,面红耳赤,可却连一个掏出背后弓箭射上一箭的都没有。大家心里都清楚,方游军衔高出何观两级,就算圣旨在手,何观也要仔细斟酌。毕竟何任谋逆之事尚未平息,身为何家旧部,有上那么一点不小心便容易被人抓住痛脚。更何况方游乃皇上亲封,赐下黄金麒麟甲的从一品征西将军,不论其言行如何张狂,真的动起手来,可都是一等一的大罪。方游收刀入鞘,笑着单手搭在身边甲士肩上:“行了,何将军,我把刘赋的胆子摘下来送给你,你也不敢踩着我方某人的尸体进山去。走吧!别打扰我烧香拜佛的心情!至于那座祠堂,你爱拆不拆,里面拢共也就俩牌位,我拿走就是了。”

何观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挥手制止了身后甲士喧闹之声。策马转头回到阵中,心中感慨万千,若非曾经的兵马大元帅,自己的远房表舅何任做出这等傻事,又哪来的这种气受呢?只是可惜了为人和善的舅妈,无端端遭受灭族之灾,而自己,不过是皇帝摆出来给众人瞻仰天恩浩荡的一枚渺小棋子。今日驱走刘家余孽之后,害怕自己破罐子破摔干脆跟着刘赋造反的朝廷又将会如何对待自己?谁又知道自己未来在洞庭的日子会是如何?说不准还不如落魄江湖的刘赋。这便是世家之病,再有不满也不敢赌上全家百余口性命;这便是命,生在燕东何家便早已注定。丝毫不理会在何家撤军后马屁不止的孟童,方游笑着擦了擦额上汗水,嘴里不住抱怨:“我这兄弟,真是把我给害惨了,今天来的要不是何观,恐怕我这条小命也得赔了进去。回头定要好好宰他一顿,否则这口气是无论如何也顺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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