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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敬江湖(1 / 1)

往日京城第一大帮金益门在参与救援刘赋后便成了往事,少主赵炘拖家带口随刘赋出京,连府上厨子婢女都一个没落下。但他心中却一点儿也不后悔,家父当年日夜挂念的大将军刘赋现在身受重伤坐在身后的马车上,这就已经完成了父亲最大的心愿了。已经裹好伤口跨坐在马上的高涉与赵炘并肩前行,手中缰绳不时抖动:“赵公子,前面便是临漠州地界了。将军说了,你拖家带口,与我们一起行动不太方便。还请你向西南去往油桂州,将军手下背水军都在把兄弟方将军那儿避难,等到将军办完这边的事情,再回去与我等共商大业。”

“哦?刘将军既然开口,那我赵某必定遵从。只是你二人身上都有伤,若是遇敌,恐怕难以应付。”

赵炘抱拳示意,笑着挥了挥手,冲着迎上来的黑衣武士说道:“你带府上高手跟着刘将军,我与母亲和家丁们低调行事,悄悄入桂便是。”

不待黑衣武士答话,高涉便抬手打断道:“不必了,赵公子。将军说了,到了油桂州,只要跟任意郡县军士说是刘将军旧部,便可方便行事。此行目的不在临漠,大队人马出关太过引人注目,何况赵公子亲属家眷全部在队伍中,如有意外,我和将军都会过意不去的。”

赵炘点点头,不再勉强,毕竟母亲与一众亲眷的性命都压在自己肩上,也是马虎不得。想着从兜里掏出一沓银票塞到高涉怀里:“高将军,不论刘将军此行是何用意,但这银子是必不可少。这些你先拿着,我再去问母亲要些过来!”

说罢不等高涉开口,策马回头奔到第二架马车窗边使劲拍了拍车架:“阿娘!快拿些银票来!”

车内一位慈眉善目的中年妇女撩起挂帘,面带笑意地看着自己仿佛一夜间成长的孩子,从身侧锦盒中掏出厚厚一沓银票递了出去:“炘儿,日后跟随刘将军左右,切莫如此唐突了。”

赵炘挠了挠头,单手扯住马缰接过银票塞进怀里,憨笑道:“阿娘,我已经长大了!你看,父亲日思夜想的刘将军这不就在你前边的马车里呢,他可没你那么多讲究!”

“刘将军是随和,但你日后总归要入军谋个职位,你爹当年饮酒误事,都要被将军责罚。看你这吊儿郎当的样子,阿娘看呐,少不得被将军敲打!”

满脸笑意的赵夫人轻轻指了指从小便顽劣的赵炘,便放下挂帘不再言语。当年自己在北郊送行时,看着意气风发骑着大马随军出征的丈夫,便有些今日看儿子赵炘的感觉。不知为何,乱战时期自己便崇拜成日喊打喊杀的江湖豪杰、军旅健儿,哪怕违背父亲意愿也非要嫁给当时仍是小门小派的金益门少东家。但如今天下太平,京城制度森严,想想已有十年不曾听闻骑军过街时那轰隆隆的马蹄声了。想起丈夫这十年来的郁郁寡欢,心里早已不是个滋味,我等都是土生土长的燕国子民,难道因为混了个江湖,就要被终日监管,那跟别国降卒又有什么区别?整天听爹爹念叨“刘将军”、“大漠”等词汇的赵炘从小便对沙场之上那等长枪快马的豪情壮景心有所向。如今刘将军被朝廷诬陷为反贼,正好顺了他的意。被爹爹逼着整天舞枪弄棒的他,此时脑海里满是日后率领精骑杀入皇城的场面。每每想到此处,赵炘便忍不住咧嘴傻笑,这一切看在高涉眼里,都让他忍不住感叹一句“还好刘将军没带上这个公子哥。”

把怀里银票尽数塞给高涉后,赵炘抢过车前扈从手中的吃食,亲自攀上马车,笑眯眯地报告道:“刘将军,已是晌午时分了,来吃些东西吧!”

刘赋倚在车壁上,眯着眼睛看着这个每天都主动请缨伺候自己的公子哥,笑道:“赵公子,你好歹也是京城一号人物,天天为我端茶倒水,可不太像话。”

“哪儿的话!”

赵炘打开食盒,从中夹出一块自家厨子新鲜出炉的鸭肉放在一边小碗中,顺手拿起车内酒坛倒上一杯上等女儿红递了过去:“来,将军,慢吃慢喝,你手臂受了伤,当然是要人照顾的。”

刘赋无奈地单手接过酒杯,艰难挺起身子笑道:“赵炘,祥叔当年可没你这么不爽利,喝起酒来更是连我亚父都敢骂上两句的。”

说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解下腰间佩玉丢了过去:“此乃伊犁国特产的和田璧,送给你了。”

赵炘随手捻起玉佩,搓了两下笑道:“难怪爹爹总说跟着刘将军,不论是混江湖还是打仗,总有捞不完的好处。看来以后咱的日子那是相当的好过喽!”

“日子好不好过我不知道,但你小子得给我安安稳稳地到油桂去待着。”

刘赋轻轻拍了拍赵炘肩头,沉声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我得去跟人谈上一笔大买卖。这笔买卖若是谈成了,我便有信心护你们周全。他们总是觉得,江湖势大足以成事,但你应该明白,军国之争,并不是光凭一腔热血就可以取胜的。”

“当然明白了,爹爹死后,光是金益门数百帮众的大小事务我都应付不过来了,更别说千军万马了。”

赵炘叹了一口气道:“刘将军,我知道自己不是什么栋梁之才,更不奢望可以做什么扶龙之臣,但我希望我家兄弟们都可以过上好日子。爹说了,刘将军是真正心系将士们的好将军,我相信将军定能带来一个真正的太平盛世,我家弟兄们,也都相信!”

刘赋笑了笑,手指轻扣桌面道:“赵炘,不要盲目地相信任何人,包括我在内。咱们现在就好像这烤鸭,看起来漂亮,但你一筷子下去,皮就给弄破了,里面的汁水洒了一地,收拾起来也非常麻烦。我要做的,是去找一个能放在这烤鸭下边的盘子,把汁水精华全都给收拢起来。明白吗?”

“将军是说,我们需要一个稳固的下盘?”

赵炘挠了挠头,突然眼神明朗道:“将军是想去大漠找那莽国人弄些战马?可是,路途如此遥远,如何将战马送回油桂?”

刘赋闭上眼睛,冲着赵炘挥手道:“临漠州这块地方,我比谁都要熟悉,只要事成,战马运送根本就不是问题。马上到青龙河了,你带队转向西南,我跟高涉两人继续前行便是。”

赵炘退出马车,拍马上前召集人马,冲高涉拱手道:“高将军,刘将军伤势未愈,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说罢不等高涉回话便领着队伍朝着西边进发,阳光直直落在他的肩头,竟也是个神采奕奕的好少年哩!临漠州乃是凤凰王朝第一大州,横跨整个王朝北部,在别州不过八九之数的郡级城池就有四十八座之多。其疆域辽阔不说,单是西面伊犁国、北朝蒙古莽国、东临辽国这三方塞外大国给土地称不上肥沃的临漠州带来的压力便不言而喻。身为王国屏障,在当年刘赋麾下十万钢铁骑军杀破三国军士胆子后,已经很久没有边军入侵的消息传出,贴近油桂州的西面,自古便是荒无人烟的戈壁,更是安全得很。自赵国以来便在大漠马背上讨饭吃的夏家镇北将军夏朝宗与王朝从小便混迹军旅颇有骁勇之名三皇子王巉分东西两面治理民政,发展畜牧,为王朝骑军夯实基础。十年时间过去,临漠州被打造成了拱卫京城的铁壁,骑军数量不断激增,真正成为了王国军力首屈一指的好战养战之地。地处京城正北方的溯鱼城内喜来酒家中,已经跟随将军到此一旬时光的高涉一边整理床铺,一边开口道:“将军,当年来这时,还是叫鱼儿山吧?”

说着使劲抖动了几下被褥,摊在床上“时间过得真快,当年随弟兄们远征的场景,仍历历在目,将军那时还是个尚未及冠的小伙子呢。”

刘赋赤脚散发斜靠在床头,端起手中酒坛灌了一口,苦笑道:“当年若不是我一意孤行,非要去争那劳什子的神将虚名,也不至于死了那么多兄弟。”

“将军,话不能这么说!当年王仪支持何任清扫江湖门派时,不也是将军站出来收拢我等无家可归之人成立侠骨军?否则燕国军威之下,哪还有这么多江湖门派存活于世。”

高涉连忙摆手,抽出一张板凳坐在桌边给自己也倒上一碗浊酒,一饮而尽道:“高某出身楠越州指符派,承将军之恩,家中门派得以苟存至今,在京隐姓埋名走镖十年,等的就是今天!将军!反正被诬陷造反,干脆直接反了这该死的燕国皇帝!如何?”

刘赋站起身来,缓步走向窗边,单手拢起背后散发,眼神坚毅:“开国之时,亚父劝我坐收渔翁之利,不到三年便可夺取燕国十数年谋划之果。我当时天真以为,天下既然已经平定,那我再起战事,便是祸国殃民。殊不知王仪老儿居然如此痴迷权势,害死自己儿子不说,逼迫李阳采江湖运势为其续命。现如今,江湖不是江湖,天下百姓也得看他脸色行事,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高涉猛然翻身跪倒在地,拱手道:“军师深谋远虑,早已猜到会有今日之事,即使豁出性命也要设局逼将军完成大业。事已至此,高某相信,如我一般的江湖兄弟定会鼎力相助,成就新王朝,真正为平民百姓建立一个崭新的国家,又何错之有?”

“高涉,旧年任侠骨军中军三字营喊令小旗;为我战死异族街前的东海州散水帮长矛虎薛进,任前军先锋都尉;燕京金益门主赵祥希,任前军抹烽校尉,临死前交代独子赵炘,若刘将军遇险,全家上下救不了也得陪葬。鹤州跑虎山庄冯林;临漠州散人黄九华;油桂州……”刘赋背过身去,手指轻捻:“你们,我都记得。至于我能不能攻破凤凰国,创立新王朝,我不知道。但我想告诉天下人,我刘赋就是那睚眦必报的真小人,欠我的,欠我兄弟们的,我一定要拿回来!”

听着自家将军如数家珍般数出此次救援中一个个豁出身家性命前来助拳的江湖好汉,高涉慢慢红了眼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再想倒酒时却发现桌上酒坛早已空空如也。刘赋转过身来一甩衣襟,冲着高涉抱拳鞠躬道:“是我对不起兄弟们,你就做个代表,代十数年江湖义士受我刘某一拜。”

一拜过后,紧跟着又是一拜:“这一拜,你代侠骨军为我刘赋战死沙场的好兄弟受下!最后一拜,你代未来不惜身家性命助我刘赋之人,先受吧。”

说罢双拳贴上地面,深深一拜。热泪夺眶而出,高涉顾不得擦去泪水,痴笑着扶起刘赋:“将军,高某等了十年,等了十年啊!应当是我等拜谢将军,是我等拜谢啊!”

刘赋不再答话,只是提起脚边酒坛为高涉倒上了满满一碗,紧跟着抓起坛口一饮而尽,擦了擦嘴高声道:“敬江湖!”

满脸泪水的高涉扶着桌子痴狂大笑,果然,刘将军仍是当年那个一腔热血豪情的少年郎。每次随军行进,只要看到身着黄金铠甲的刘赋跨坐在那乌云盖雪的上品乌骓马上,不论环境多么艰难困苦,心里便也没有半点抱怨情绪。房门随着两人笑声突然被人推了开来,刘赋端坐房中端起杯子,望着走入房中这一袭白衣,抬手示意高涉不要轻举妄动,开口道:“不知兄台闯进房来所谓何事?”

正值暑末却身裹白衣长袍的青年男子笑着拍手道“好”,身后客栈掌柜便走了进来,冲着刘赋点头哈腰道:“客官,这位是溯鱼城太守公子,方才客官房中高呼那句‘敬江湖’引得公子赞不绝口,特意来邀二位客官下楼听琴共饮。如有叨扰,小的在此给客官赔不是了。”

“在下溯鱼城韩清夫,先前在楼下等着听琴时听得兄台一声慷锵豪迈的‘敬江湖’,将在下今日特意藏好收好的酒虫给勾了出来。还请两位随在下共饮几盅,如何?”

白衣韩清夫冲屋内二人轻轻一拜,脸上挂着使人如沐春风般的亲切笑容。高涉刚想拒绝,便被刘赋出言打断:“像公子这般翩翩有礼,我兄弟二人怎能拒绝?只是兄弟我平日不喜抛头露面,烦请兄台让那琴师进房抚上一曲,如何?”

韩清夫眼睛一眯,浑身气质瞬间从翩翩公子变成那地痞流氓,挽起袖子走到刘赋身边一屁股坐下,咋舌道:“兄弟不瞒您说,这位琴师听说是那赵国亡国公主,脾气古怪,平日里非王侯将相都不得听她一曲。但她独独钟爱我溯鱼城特产的青龙鱼,每逢夏末必到溯鱼城避暑吃鱼,便是我父亲邀她上府上演奏,她都不给半点面子哩!”

“哦?还有这等事?那我可得好好瞧瞧这位仙子了?”

刘赋挽起韩清夫臂膀,两人一边勾肩搭背地说着些不为人道的话语,一边快步走下楼去,像极了两个暗谋黄花闺女的流氓无赖。高涉无奈摇头,刘将军这也太经不住劝了,看来当年的纨绔脾性如今还是丝毫未改呀。跟着酒家掌柜走下楼去,放眼看去,整个酒家大厅已被搬了个空,只剩下一张琴桌以及周围密密麻麻的一众听客。自家将军跟那韩公子二人仍是保持了勾肩搭背的姿势,不停拨开人群走到琴桌旁,丝毫不顾周围听客怒目相视,掀起衣襟蹲在地上开始窃窃私语,时不时还发出一两声贱笑。这个将军哦,真是有史以来最不着调的将军了!突然一声轻柔琴音荡漾开来,不知何时,一位身着紫色薄纱,面戴金箔挂帘的女子已经从屏风后方走出,食指扣琴道:“诸位客官,小女子之琴,今日不奏,方才一声,便当小女子向大家致歉了。”

说罢不顾周遭听客嘈杂之声,直直转身重回屏风后落座。屏风内跟着走出几名黑衣大汉,静静伫立在屏风前环手于胸,凶戾眼神仿佛就是在告诉众人,谁要是打搅琴师吃鱼,便要他好看。“仙子!在下溯鱼城太守之子韩清夫,若是往日仙子心情不佳不想演奏便也罢了。今日在下新结识得一位江湖义士,有道义字当头一把刀,还请仙子为我兄弟二人奏上一曲!”

韩清夫站起身来拱手行礼,面前黑衣大汉对此情景司空见惯,听闻太守之名也是无动于衷,只是冷眼望着眼前这位富家公子。刘赋跟着起身,脸上满是笑意,一把扯起身边臭味相投躬着身子的“好兄弟”,伸手指了指眼前几名护卫,摇头道:“兄弟,犯不上对这么几个小角色如此客气。”

“那不知这位大侠是哪来的大……大……大角色?”

屏风后传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小女子今日若不抚上一曲,大侠是否要摘下我这颗头颅泄愤呢?”

高涉面带不悦,走上前去望着眼前几个黑衣大汉道:“我家少爷说你们是小角色,那你们这辈子也就成不了大器。滚开!好狗不挡道!”

伸手阻止了真要上去摘女子头颅的高涉,刘赋笑道:“我家兄弟脾气不好,姑娘你别见怪。在下京城人士贝武,斗胆请姑娘为我兄弟几人奏上一曲,也不负了韩公子对你的满腔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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