麓山书院。
霜降苑。
灵玄将那包松子糖装进了墨烬的那个糖罐里。
“真巧,刚好空了。”
“你看,现在又装满啦。”
墨烬的那个糖罐是用琉璃制成的,所以糖装在里面在外面瞧着颗颗分明。
灵玄盘腿坐在墨烬琴桌旁,见他喝完了侍卫端过来的药后便将手中那罐装好的糖递给了他,“先生,尝尝。”
墨烬眉眼含笑,伸手从她举着的糖罐子里取出了一颗,放进了嘴里。灵玄另一只手接过了他喝完药的那只玉碗,将它递给了后面的侍卫,侍卫将空碗放在托盘上拿下去了。
“怎么样?”灵玄盘腿挪动了些许凑过去问,“先生,甜不甜?”
墨烬朝她点了点头。
灵玄见他唇角有笑意,眉眼间也开心了起来。
“谢谢帝姬。”他道。
“不谢。”灵玄笑说道,“走之前答应过先生,怎么会食言呢。”
“只不过这松子糖吃多了会不会腻啊?”
灵玄歪着脑袋瞧着糖罐里满满的松子糖,“等先生吃完了,下一次给先生换别的吧。”
说着灵玄将糖罐用盖子盖好递给了墨烬。
墨烬端坐在琴桌前,将那罐糖接过放于袖间。
“帝姬此去江北平定匪寇可有受伤?”
灵玄朝他摇了摇头,道:“没有,没有受伤。”
她盘腿坐在那里朝他伸展了一下双臂,“一点伤都没受。”
墨烬看着她的样子眉眼温和,“那就好。”
“之前便听闻涂灵山的匪寇十分凶残,江北一带有众多百姓因为那群匪寇家破人亡,且那些匪寇还会将少年少女和正当壮年的男子掳上山或绑架索要赎金或驯化成为他们的人,帝姬当时孤身一人潜入涂灵山寨,害怕吗?”
灵玄在蒲团上盘着的双腿换了一个姿势,两条腿伸展开后又曲起,双手搭在曲起的双膝上,绿色的面纱上她眉眼非常灵动,双眸澄澈明净,里面只有阳光下端坐在琴桌前的他。
“害怕的。”灵玄看着墨烬道。
“害怕万一真的死了回不来了怎么办。”
四目相对,明媚灿烂的阳光在他们之间,暖风浮动起将灵玄心里的那些后怕都给吹散了。
“但是我知道我不会死的。”
“太后给我算过,我命中带贵人可逢凶化吉,我呀,是一个福泽深厚的人呢。”
她笑眼弯弯,将右手举了起来,中指上面的那枚指刃,上面的流云纹和梵文相间图案有些古朴,在阳光下却鲜活明亮的很。
“先生相赠的这枚指刃救了我一命。”灵玄道,“等有机会,先生放旬假,我也能从麓山书院出去两天,先生带我去见一见制作这枚指刃的师傅吧,我想认识一下。”
墨烬微笑着朝她点了点头,说:“好。”
然后只见他双手展开了下雪白宽袖,白皙修长的双手抚于琴弦之上,清透空灵的琴声缓缓倾泻出。
灵玄两条手臂交叠支在曲起的双膝上,抬眸看了看他的脸,又低眸看着他抚于琴弦上的双手,过了一会儿她微微挺直了上半身,一只手支起下颌,另一只手摸向下面的琴弦,没落下,她先说了一句:“先生弹的真好听。”
“这是焦尾琴吗?看起来和普通的古琴长得不太一样。”
只见墨烬朝她微笑颔首,温声道:“是焦尾琴。”
“本帝姬也是从小习音律呢,宸宫有许多教古琴的老师。”
墨烬目光很自然地落在了灵玄那只跃跃欲试的手上,抚在琴弦上的双手暂时停止,抬眸看向她。
灵玄看懂了他眼神中的示意,笑眼弯弯,右手落在了琴弦上,“那我就试一下。”
“咦,我记得当时他们是这么教我的啊。”灵玄低眉时眉头蹙起,右手的五根手指头正和下面的琴弦较着劲,“怎么弹起来,好像不太对啊?”
墨烬问她:“帝姬要弹的是什么?”
“凤求凰。”灵玄道,“宫中舞乐坊里我最喜欢的就是这首曲子,所以聘进宸宫的十几个古琴老师我也只让他们教会我这一首曲谱,学了好多年了,之前也会一点的,可能是太久没练手生了,怎么这弹出来的和我之前在宫中舞乐坊听过的画风差这么多。”
“先生,你听听看,是不是差很多?”灵玄右手那五根手指头还在琴弦上拨弄着。
接着她眼睛余光看到墨烬抬起了他的一只手,握在了她的右手上。
灵玄头往下低,垂落在下面的左手使劲扯着衣裙下摆也挡不住羞红噌的一下直接烧到了耳朵。
“大指扶在食指末节靠上部的边侧,指尖不要超出食指背,对,大指将食指向上收回,再以大指推动食指向下拨动琴弦。”
“指节放轻松些。”
“食指的第一、第二关节伸展开,过弦后抵在前方相邻的琴弦上。”
“中指伸直在相隔弦作为支撑,帝姬,肩膀放松些。”
灵玄垂落在下面的那只左手抓在衣裙下摆上,越抓越紧,墨烬起身俯下调整了一下她肩膀的姿势,刚刚那股淡淡的红莲香气似有若无,而他俯身下来,灵玄就嗅得更加真切,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目光从他雪白的腰身一路向上,直到雪白干净的衣领,再往上.........
“中指向下,指肚约三分之一处按压于琴弦,向后下方自然落下,这样。”
低沉温和的声音穿过灵玄每根几乎都要翘起来的头发丝进了她的耳朵,灵玄目光闪烁,将视线从墨烬不染纤尘雪白干净的衣领处及时收了回来,又重新落在了琴弦上,落在了他握住她的那只手上。
“中指向前方拨弦,末节弯曲一下,再伸展拨出。”
“小指的指甲前端向前下方拨弦。”
琴音袅袅从弦下缓缓流出。
“好像就是我当年在宫中舞乐坊听到的那首曲子!”
“原来凤求凰是这样弹的。”
墨烬收回了手,站起身重新坐回了灵玄的对面。
“所以,本帝姬当年果然是因为少了一位好老师对不对?”
“如果是先生亲自教我,我肯定早就学会了。”
墨烬眉眼温和,看着她低眉仔细拨弄着琴弦,道:“这首曲子确实难学了些,帝姬可以多练练。”
灵玄抬起头,笑眼弯成了一双月牙,“好。”
..........
竹林外。
“小姐。”兰儿见自家小姐转身就要走也忙跟了上去。
流风一只手提着剑另一只手里拿着密信大步流星地进了院子,接着就和匆忙转身要走的慕心言撞在了一起,慕心言拿过来的那卷竹简掉落在了地上。
“慕小姐?”
“对不起对不起啊。”
流风将那封密信放进了腰兜里,然后急忙弯身将地上的那卷竹简给捡了起来,将上面的泥土拍打干净后递给了慕心言。
“走的有些急了,没怎么看路,一时冲撞了真是抱歉,慕小姐没事吧?”
慕心言接过竹简后朝流风摇了摇头,“没事。”
“慕小姐是来找殿下的吗?”流风问,“我家殿下今日没出去,就在院子里啊,难道刚刚出去了,现在人不在院子里?”
说着流风走了两步竹林的遮挡不在他就看清了院子里面玉兰花树下的墨烬和灵玄。
“.........”流风转过头看了眼慕心言。
慕心言看着流风,她气质温婉,脸上神情也从来都很柔和,“那位可是长明国的灵玄帝姬。”
流风听出慕小姐这不是问他,而是已经知道了里面殿下身旁少女的身份。
“灵玄帝姬是长明国女帝高氏独女,殿下与她是不是走得太近了些?”
流风道:“一切事情,殿下自有决断。”
“我知道我无权干涉殿下。”慕心言道,“我只是担心。”
“殿下若想重新回归天启,长明国可操纵的棋子很多,而着力在灵玄帝姬怕是棋行险招,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流风看向透过竹林,看向院中玉兰花树下的两人,道:“殿下从未赌输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