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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1 / 1)

第七回正月十八的那天,二哥去了离家二十里地的王姓地主家看牛,走时妈妈又哭了一回。奶奶劝了妈妈,说与其在家挨饿等死去外面讨口吃是件好事。其实妈很明白,在那个年月,能出去找事讨口吃的就能给家中减少一张吃饭的嘴,能活着下去就是最大的奢侈,苦不苦和活着来比,前者与后者来讲太不值得提了。家里从此就只剩下丁香仨老小了,日子却少有的看到了希望。奶奶买的小羊羔已有20来斤了,每天丁香放羊回来都抱一下,看有没有重一点,丁香明白,家里还指着它生小羊呢!家中的鸭每天从水车边小路下去,沿着河坑找寻小鱼小虾吃,晚些时候放一点点食它们自己回来进窝,也很少惹祸,很省心的。小鸡则不一样,除了每天它们自己去山边树下找些虫子野食外,有时还跑人家菜地田头糟害庄稼,田地的主人都投诉了好几回,每次都是奶奶腆着脸赔个不是才了事的,有一次还从丁香她们菜地扯了几颗白菜赔了人家。后来奶奶丁香她们仨个在屋前屋后围了一圈的竹围栏,围栏里外还种满了瓜疏菜果。到六七月间时,长满围栏的诸如南瓜,东瓜,葫芦瓜,长豆荚,刀豆等等。这时小鸡鸭也长成大鸡鸭了,当时鸡生第一个蛋时,丁香高兴的揣在怀里,小跑着进厨房告诉奶奶。当天晚上就打了个雪花蛋汤,放了一点葱花,满屋都飘着香咧!吃的时候你推我让的,最后还是奶奶分成三份吃了。吃时丁香偷偷夹了一小块给妈,妈转过头抹泪了。又到了过年的时候,大哥二哥没有回家,爹也没有出现路口,妈妈颠个小脚去了寨外路口,到擦黑才回,神经失落的样子让奶奶丁香都不敢乱说话。辞岁时丁香点的香上的祭。到三月时,母羊终于生了两头小羊,小羊咩咩的叫着,耸拉着耳朵跪着吃着奶,高兴的丁香没事就去抱一下这只,又抱一下那只。有一次奶奶偷偷的挤了一小碗羊奶,要妈妈喝了。长年来营养不良加上思虑成疾的妈妈,已肉眼可见的日益消弱焦悴。妈妈执意让给丁香,丁香懂事的跑了,留下妈妈在三月尚寒的春风中叫唤。小羊羔到断奶时卖了一个小公羊,还清了欠下赊羊的欠款,鸡鸭生的蛋攒下来到赶集时在市场卖掉换些粮食盐巴之类的生活用品。这个时候丁香都已经同奶奶学会了很多的医术草药知识,每次奶奶给人瞧病时都会带上丁香,以期以后传授技艺给丁香。日子渐渐一天天转好,妈妈的身体却一天天变差了。奶奶不知什么时候打听到某座山的寺庙很灵的,于是带了丁香一起走了二十多里去还愿,还献上卖蛋攒的钱买的供品上供。寺庙中各形各色的神像峥嵘威武,香绕庙宇。寺庙的庄严肃穆,让丁香即好奇又兴奋。她在奶奶的带领下叩拜了各式各样的菩萨。菩萨们有怒目圆睁的,也有大腹便便笑态慈严的,但最让丁香觉得亲切的是观音菩萨。她虔诚的跪在慈眉秀目的观音大士前,许了好多愿,希望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保佑,包括爹,大哥,二哥,妈妈,奶奶,还有自己。住持是本地修行半世的居士,她同奶奶聊了好一顿工夫,了解了丁香家的遭遇,为此她特意劝慰了奶奶一番。临走时,好心的住持还送了一尊尺来高的陶瓷白色观音大士的佛像给丁香,说,小姑娘,以后只要诚心事佛,菩萨随时都会在你身边。丁香不是甚懂,但自觉有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在身边随时陪护是件好事。她听闻后十分欢喜,冲住持深深躹了一躬。回家后几天,多日病怏怏的妈妈好像有些起色。二天后赶集时丁香用卖蛋的钱扯了二尺红布,回家时在奶奶的帮助下用红布把观音菩萨披上了红,放在祖先牌位边,吃茶吃饭时祷告请安!外国人认为中国人神佛太多,没有真正意义的宗教信仰。丁香却是真正的虔诚佛教徒,逢佛都拜。但真正信奉一生供奉一生的莫过于观音菩萨了,自打给妈求神许愿后,丁香一辈子风雨无阻虔诚信奉观世音菩萨。以至于后来孙辈们读书了,不屑于神灵佛祖。丁香总是虔诚的对孙辈们讲:“你们不晓得观音菩萨的好,古话讲‘不学法看蛇法,不信神信雷神!你们不晓得有些做了差事坏事的都让雷劈了!’”说完后立即跪在红布已泛白发黑的观音菩薩前祷告求宽恕。多年后孙辈想起此事仍觉得对不起奶奶,当初童言无忌不该悖逆冲撞老人家。到年底时候,母羊又生了两只小羊,头生的小母羊找其它有公羊的人家适配,已怀胎待产了,适配时还拿了十个鸡蛋给公羊主人。奶奶后来一思量把家中那只公羊与人家置换了两头一公一母两只小羊,自家公羊适配自家母羊生的小羊是不健康的,不利于繁殖生息。这样家中就有了两头母羊,四只小羊羔了。丁香每天赶着羊群像个司令一样指挥它们出去吃草,傍晚回家入栏。因羊多了,又沿河边架空新建了羊舍,羊屎是难得的肥料,用羊屎种的菜又香又甜呢!大年二十八那天大哥二哥先后回来了,大哥是提了些东西回家的——他师父真心对他不错,好多年后,丁香大哥仍记住师父的好,七十年代老师父去世时,大哥带着丁香一起去吊唁祭拜,大哥一个大男人老爷们哭得那个伤心,惹得孝家一顿唏嘘陪哭了一回。二哥天擦黑回的,穿着脏破像个乞丐,眼神空洞无神中透着不安恐惧,垂着个头也不言语,让大家都急了!急切之下大哥追问了好一阵才晓得二哥是闯下大祸一个人偷跑回来的。二哥看牛的主家是个乡下土财产,靠着祖辈几代幸劳才攒下30多亩水田和几处山林地,平时二哥除了看牛外还要随主家做很多农活。自那次老屋起火后落下了迟纯木讷自闭的毛病的二哥在东家眼中是不称职的,少不了挨骂,气急了打二巴掌也有的。吃的也不见得好,一年了,二哥仍像去的时候般高,丁香都高了他半块豆腐,脸色瘦黄比在家时更差!就是这样苦挨苟凑的过下去也好,不料昨天发生的一件事让二哥撑不下去跑回来了!湘中西地形山高林密交道闭塞,加上饥荒时有发生,匪患由此衍生。昨天晚上近子夜时分,一股土匪闯入二哥东家村寨,睡在牛棚边杂屋的二哥被惊醒,土匪的喧哗凶狠让二哥吓得倦缩在屋里不敢吱声,眼睁睁的让土匪牵走了牛。东家发现了后呼叫,众多村民合力追赶,抢回了部分牛及物品,但仍有一头牛被土匪们掠走。在整个事发过程中,二哥一直倦着没有敢动,追牛回来的东家迁怒二哥,当晚就结结实实打了二哥一顿,二哥一如即往的没有哭喊,咬牙忍住。第二天近中午了,东家也不让二哥吃点东西,惊吓饿极之下二哥午后凭记忆爬山越岭偷跑回来了!是夜全家人都是在忐忑不安中渡过的。第二天近午时分,怒气冲冲的东家偕同介绍二哥去的远房亲戚一同来了,远远瞅见的二哥顿时吓得躲进羊圈干草堆里躲了起来。面对气势汹汹的东家,已长成小伙的大哥无论见识还是胆量,在这个家最需要的时候,展示了他作为一个家男子汉顶梁柱的勇气与担当。他先是安抚并不失礼节的接待平息了二哥东家的怒火与情绪。当东家提出是二哥坐视东家牛被抢而未及时告诉东家而造成的后果,且事后一跑了之,所以二哥应赔偿牛的损失,且要如何如何才肯罢休的话。大哥耐心听完后说道:“伯伯,你的牛被抢时我老弟在旁没有做声是真,是不对不应该的!不过呢你老也替我老弟想一下,一个十一二岁的人如何能阻得了一伙明火执仗的土匪,一叫嚷万一土匪惹毛了,弄死我弟了——那还不是踩死一只鸡一样!”

大哥停顿了一下,眼晴从东家与远方亲戚面上扫了一遍,见他们没吱声,又道:“我们家现在孤儿寡母的,爹都没有下落!如今我老弟摊上这事,如果当时让土匪弄死哒,伯伯,只怕那个时候弄个安葬身后事怕不是一头牛的事哒,你老莫生气,我后辈就是一个比喻!”

大哥一番话后震得东家与远房亲戚都塔不上茌了。这样一来二去后面的事好办多了,大家议论后达成共识,二哥仍然去东家看牛,只是头三年只管饭没工钱。二哥年都没过,东家的事还等着他做呢!太阳偏西时走的,妈妈眼都哭得浮肿了,塞了几个煮熟的鸡蛋给二哥,颠着小脚送了好半里地,瘦弱的身躯在近暮寒风中颤晃——妈的身体已日渐差了。冬日斜阳下,二哥和东家亲戚三人长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寨外路口尽头,直至完全不见。  三十那天晚上天气突然变了,从早上开始就灰蒙蒙的,继而刮起了北风,寨外回家收帐或从外地赶回家过年的人们拢着个手缩着个脖子一个一个陆续从丁香茅屋边走过。寒风中妈妈站在竹围栏边从一个个来来往往的人们中找寻,遇到远归的乡邻挨个寻问爹的下落。乡邻们或是摇头或是低默不语的,有些不忍心的乡邻宽慰几句什么玉石爷在外兴许好着呢,待时世好些就回的。妈妈听到这些时,失落的眼神中透过一些亮光,转瞬间眼神又陷入死寂,呆呆在站在寒风中伸长着脖子眺向寨外大道尽头,全然忘了刺骨的寒风,零乱的枯黄头发在风中飞舞。近午时分,漫天的砂雪已扑天盖地来了,沙沙的撞击着妈妈惨白腊黄的脸、颈脖,渐渐的棉衣领上已积了薄薄一层砂雪。奶奶见了很是心痛,忙叫道:“满妹,绪宗!你们俩个快些把你妈叫回来,天寒地冻的,感冒哒如何是好?!”

丁香和大哥听到叫唤,忙放下手头的活跑了出来,砂雪迎头劈面的两姊妹眼都睁不开了!妈妈没有挪动的小脚都被砂雪淹没了。两姊妹没有言语,一左一右搀住把已失魂落魄的妈拉回厨房,灶蹚里窜动的火焰㬇在妈妈失神的脸上,惨白腊黄的脸上有了些许红晕。丁香忙拍打清理妈妈身上颈脖处的积雪,眼泪已有些不争气的涌出,滑到嘴角,咸咸的!妈妈却浑然不知,呆立原地一动不动,仿佛这世界已与她隔绝。年夜饭时,妈妈早早躺在床上了,丁香小心凑到妈妈面前,低声唤道:“妈,吃饭了,还要祭祖咧!”

好半晌妈才悠悠回道:“妹几,你同奶奶讲,妈累了休息下,不思得呷——你们先呷,听话。”

奶奶听了很是着急,走到床前探了探妈的额头,有些急切的问道:“家秀,你是不是不舒服,娘给你看看!”

妈没有吱声,空洞的眼神望着屋顶的杉木皮,眨都很少眨动。奶奶一番忙碌后叹了口气,转身低头找了些往日挖的治风寒感冒类的草药去厨房给妈熬制草药去了。祭祖时是大哥上的香,丁香奶奶也磕了头,磕完起来时奶奶叫大哥丁香再替妈妈磕了一回头。年夜饭妈妈没有起床来吃,丁香他们祖孙仨就在沉闷中吃过了年夜饭。饭后奶奶将熬好的草药亲自送到妈妈床边,对妈说道:“家秀,赶紧趁热喝了,明天一早就好哒!——这些年苦了你,我们曹家对你不住咧!”

说到这时奶奶转过了头,声音都有些哽咽失声了。妈见惹得奶奶伤心心中不安,忙支起身子回道:“娘,冒呢,这些年是我们都靠你一个老人家,要讲对不住也是我们后辈没能力,让你老人家苦噢。”

说完一口气喝完草药,用衣袖抹了一下嘴又缓缓躺了下去。奶奶转身拿起药碗准备出去时,妈突然拉着了奶奶的手,喃喃地说道:“娘,我想和你聊一下!娘,几年了,怎么就没有他爹的一点消息呢?……”奶奶怔着了,爹的话题是丁香全家人的禁忌,尤其是在妈妈那里更是不能提起的——妈多年来对爹的思念已摧垮了她本就柔弱的身子。好一会奶奶才又坐下,此刻多年积压心头的情绪已彻底击垮了这个一生刚强的老人,她颤抖的用双手握住妈的手,头埋在棉被上,已失声痛哭起来!丁香是记事起从未见过奶奶如此痛哭过,哪怕是当年叔叔被打死时也没有如此大哭!哭声惊动了丁香和大哥,看到婆媳二人的情景,不知所措的都放声大哭起来。就在那个万家喜聚团年夜里,远处山腰寨里响起鞭炮,欢喜的家家户户燃起大火围坐一起喝酒玩乐,丁香一家也燃起大火,却没有过年的欢喜,是在悲伤中渡过的。好多年后,丁香同孙辈们讲起这事还说道:“那年好大的雪,人家都是全家烤火喝酒呷饭开开心心的,我们屋里哭的那个惨噢!”

子夜时分,已烧得有些迷糊的妈妈说起了梦话胡话。紧张得奶奶起来了好几次察看又弄了些治头痛发热的方子。到下半夜时,妈终于安静的睡去了,丁香和奶奶才放心入睡。第七回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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