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上方的天空,精卫们如黑压压的一片乌云散去,凄厉的悲鸣声越来越小,最后只剩几声模糊的低鸣。
树叶罅隙里再次漏下斑驳阳光,蓝天白云森林重归静谧,仿佛方才惨烈的石块屠戮从未发生。
一个娇小瘦弱的身影从树洞里爬出来,夏欢一脸忧心忡忡地四处寻找其他人的身影。
很快,她发现除了瞿晌,其他人都在。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底窜起,让人忐忑。
“老板,你没事吧。”陈邦小跑过来,关切地问。
夏欢点点头,眼底忧色反而更重,“你见到瞿晌没?”
目光不断在树林间逡巡。不对劲,一定出事了。
“没有。”陈邦摇头,看向于鹰,“于大哥,你看到人没?”
于鹰看向左侧,“他好像朝那边跑去了。”
“那些树洞有问题。”夏欢眸色一沉,心脏被什么刺了一下,那种不安的感觉更强烈。
精卫的突袭,密集致命的石块雨,恰好出现可以躲避石块的树洞,一切都来得太过巧合。
三人表情都变得凝重几分,小白,小灰,小兰也急得围着三人团团转,似乎也在为没有找到瞿晌而着急。
“即刻去找!”于鹰沉声。
三人展开地毯式搜索,一棵树一棵树的找过去,一边找一边呼喊瞿晌的名字。
“这里有个洞口都被石头堵死了。”夏欢前方是一个半人高的石块堆成的山丘。
陈邦和于鹰对视一眼都觉察到不妙,快步围过来,
夏欢来不及多想,全力去挪石块,“翟晌,你在不在里面?说话!”
陈邦不敢耽误,也迅速上前搬石头。
三只小兽学着他们,用鼻子拱开石子,似乎想帮忙。
陈邦汗如雨下,焦急地开口,“老板,难道我们真被人设计了?”
“不知道。”夏欢的声音冷的没有温度,额头上急出一头汗,眼底是焦急的灼热。
“我就是想不通,谁能有这么大本事控制副本里的灵兽?”陈邦自语。
于鹰沉声,“只有那个人。”
陈邦打了个冷战,也想到一个可能性,是——沈慕晨?!
他心情复杂至极,快速看一眼满眼担忧的夏欢,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全部吞了下去。
这么一想,的确很有可能。
他们能够获得道具,沈慕晨定然也能。副本里一切皆有可能,沈慕晨很有可能得到了能够暂时控制灵兽的道具。
陈邦不再多话,弯下身竭力去和他们一起搬石头。
暗黑的地下山洞里,夏欢等人的声音像是隔着一个世界。
明明近在咫尺,却有种无法碰触的距离,让人心如刀绞。
沈慕晨余光瞥向瞿晌,眼神里满是玩味的冷嘲,“不出去吗。”
瞿晌漆黑的眸底有碎裂的朦胧血红,压制着随时将会喷涌而出的情绪,一言不发。
沈慕晨冷笑一声,也不和他计较,转身向洞口相反的方向走去。
轰!头顶一片的土快速塌陷,土石快速滑落,露出一个半人高的出口,刺眼的阳光倾斜而入,照亮黑漆漆的地洞。
“先走一步。该怎么办,你自己定。”沈幕晨皱了皱眉,拍掉肩膀上的尘土,顺着新出来的斜坡向上爬去。
周围再次陷入沉寂,黑暗吞噬了光,也吞噬了翟晌身上的力气。
没有了旁观者,翟晌再也站不住蹲坐在了地上,双手捂住额头痛苦地吼出声。
这一刻他无助痛苦得像个快溺死的人,他觉得上天和他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一股无法言说的痛,锥心刺骨……
山洞外,石子堆已经被搬开大半,夏欢三人双手都磨破了皮,可是没有一个人有怨言,继续拼命搬石头。
每搬开一块石头,几人心头的担忧就加重一分。
“别找了。”不远处,沈慕晨的声音在三人背后响起。
三人都是一惊,纷纷转头去看,只见树林的一端,沈慕晨出现在一个洞口前方,儒雅的脸上的表情有种前所未有的“奇特情绪”,仿佛期待着什么。
夏欢眉心猛烈跳动着,内心的不安快要爆炸。
果然,是陷阱!
他对瞿晌到底做了什么?
“小欢。”沈幕晨眼底风云变幻莫测,唯独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他取下眼镜,细细擦拭,优雅的脸上波澜不惊,“翟晌不会再见你的。”
陈邦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上前质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们不用找翟晌,因为我们已经提前见过面了,而且我想,翟晌现在应该不会再想见你们,确切的说是不想见到你——夏欢。”
“放屁!翟哥不可能会丢下我们!”陈邦反驳道。
“如果翟晌是你的杀父仇人的话,你还想要见他吗?”
陈邦对沈幕晨怒目而视,“沈幕晨,你要对自己的话负责。”
“够了!翟晌的父亲很久之前就已经去世,你这些全都是谎话。”夏欢竭力冷静应对,可声音却在颤抖。
于鹰皱眉,拳头紧紧攥起,如果再让沈幕晨挑拨离间下去,夏欢肯定会崩溃。
“谎话?小欢,你忘了我曾经是夏老师的助手,有些事情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是我不一样。”
“你是不是不明白为什么老师会害死翟晌的父亲?多年前翟晌的父亲投资了一个项目,而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就是你的父亲,他拿着翟晌父亲的钱,老师却去做别的实验。最后被翟晌的父亲发现,翟晌的父亲不但要停止投资,而且还要将老师告上法庭。”
“如果是这样,别说继续做科研,老师很有可能会进入大牢在牢里待一辈子,你说面对这样的抉择,老师会如何选择?”
事情不会是这样的,不可能是这样的。
夏欢不相信,但是她的脸上血色迅速褪去,一双漆黑的眸子宛若被挖去眼珠的黑洞。
“夏欢,你别听他胡扯,这一定是他编造的谎言。”陈邦急忙拉住夏欢。
“对,这只是他一面之词。”于鹰也拉住她,“小欢,别被他骗了。”
“海夫利克极限。”沈慕晨一字一顿,缓缓开口。
夏欢打了个冷战,瞳孔骤然放大,全身的血液朝大脑涌去,刹那一片空白。
沈慕晨眼底充满冰冷的怜惜,“这几个字你应该不陌生。夏教授的目的就是突破海夫利克极限,改变人的基因去触摸真正的意识永生,你觉得这样的实验不足以让他疯狂?”
突破海夫利克极限?永生?
嗡!
大脑再次被狠狠撞击。
夏欢只觉得身上的力气在这一刻被瞬间抽干,眼前的世界只剩下一片黑白混沌。
她从不知道,有一天她会害怕。
她从未怕成这样子,一时竟忘了反驳,心脏猛烈震颤着,浑身止不住的发冷。
沈幕晨似乎觉得还不够,他要添最后一把火。
“突破海夫利克极限的实验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游戏,你们,还有我,不过是这游戏的试验品。而这一切都是老师从很早之前就开始布局的。是不是觉得很惊喜?你们尽全力保护的人正是把你们带入危险的人,是不是觉得很讽刺?”
“但,这就是真相。”
“老师哪怕抹去了全部的证据,但是真相永远无法篡改。你父亲是瞿晌的杀父仇人!小欢,你现在要怎么办?你觉得瞿晌真的会原谅你,和从前一样爱着你,护着你吗?”
不!这不可能!
夏欢用双手扶着地面开始往后退,眼睛里满是挣扎和不可置信,五雷轰顶!
“夏欢,别听他的挑拨!这是阴谋!”陈邦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扶住她,却被她用力推开。
夏欢步步后退,朝森林逃一般的离开。
“不……不是的。你们别过来,我想静一静,你们不用管我,真的,别管我。”
“夏欢……”
陈邦想跟上去,被于鹰一把拉住。
“别追,你让她安静一会儿,现在你再刺激她会让她彻底疯掉的。”
“都怪这个混账!”陈邦恼怒地转身,瞪着沈慕晨,嗜血地眼神恨不得将他撕碎!
于鹰也冷冷地盯向沈幕晨这个罪魁祸首,
敌意翻涌,一触即发。
忽然,一个黑影从沈慕晨走出的洞口爬出。
陈邦第一时间发现,眼睛瞪圆,忍不住惊叫出声,“瞿哥!是瞿哥!”
“翟晌!”于鹰脸色突变,快步冲上前查看瞿晌是不是受伤,“到底怎么回事?”
“于哥,我没事。”翟晌摇了摇头,嗓子沙哑应答。
他像是变了个人,黑色的瞳眸顿时变得极浓,似要把人都溺在暗色地狱。
沈慕晨挑眉,嘴角勾起一丝弧度,转身离开。
他目的已经达到,留下再无意义。
剩下的,让瞿晌和夏欢去痛苦。
“这个混蛋,早该走了!”陈邦冷冷咬牙。
瞿晌收回目光,沉声问,“夏欢呢?”
“跑到那边去了。我去找她。”陈邦自告奋勇,即刻跑去找人。
于鹰叹口气,“沈慕晨说的,是不是真的?”
瞿晌用沉默给回答。
于鹰欲言又止,最终伸手在瞿晌肩膀上重重拍了下,“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瞿晌呼吸一窒,心像是被一块大石沉沉地压着,透不过气。
他知道,有些事无法回头。有些伤害,无法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