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蘖趴在原地看着安驹沁,努力扯出一个笑来。
“安大哥,我不怪你。是小蘖自愿的。只要可以救他,就值了。”
安驹沁听到这样的回答也是心情复杂,察觉荃生的手腕动了,便识趣地拾起古琴,走向了龙玺那边,用琴身搭着他将其扶起。
地蘖用尽力气朝某个方向移动,划过之际都是幽蓝泛光的妖血。
一点点地挪动伴着撕心裂肺的哭泣。
终于,荃生听到了有人呼唤“思远”。渐渐有了意识。
刚一苏醒只觉全身酸痛,脑海中忽然记起前世。
“我是思远,对不对?我就是你要找的穆思远对不对?无论我怎么赶你,误会你,伤害你,你都不离开,是不是因为……我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荃生冲过去抱着地蘖痛哭流涕,只觉心被狠狠撕碎。
原来,都是自己一直在伤害她!那个怀里奄奄一息的女子!
突然感觉手心湿漉漉的,心里猛地一惊。再往后看,东林遍地是血,荃生吓呆了。
“地……地蘖,你怎么了?”荃生几乎是哭泣着问,又慌乱地抱起地蘖的头。
此时地蘖已用尽了所有心力,完全没有了草本的香气。
“这是我欠你的……”地蘖气息微弱,躺在荃生的怀里,轻轻扯出一抹微笑。
可荃生分明看见她眼角的泪光,轻轻为她擦去。
“什么你欠我的?我听不懂的!你起来和我争辩啊,你打我,踹我,都可以的!你快起来,我不要你欠我的!”
荃生声嘶力竭地呐喊,生怕地蘖累了,闭了眼,再也醒不来。
地蘖再次努出一个笑来,颤巍巍地伸出右手。
她的力气已经用尽,右手来不及到达荃生的脸庞。
荃生立即收住泪,握住地蘖的手,将其轻轻地附在脸颊旁,感受着他的体温。
他们的记忆一起回到了那个药萃谷的日子。
穆思远一代医圣,却孤高冷傲,隐居于世,只有花草为伴。
那一世,思远为了保护还是蘖草的地蘖而被杀害,眼泪化作谷后阴水,从不放弃浇灌。
今生,地蘖苦苦寻他,却还是一命换一命。
尽管荃生如何的呼唤,可地蘖还是轻轻地合了眼,用尽所有的力气吐出最后一句。
“现在,还清了。”
说罢,那掌心渐渐冰冷,滑落到地面。
荃生的心里咯噔一下,抱着地蘖的头呜咽。
“没有,没有……你不欠我的!不欠我的!”
荃生歇斯底里的呐喊地蘖,那一声声呼唤,响彻整个陵木城。
突然间地蘖的身体发出褐色的光芒,渐渐消散成碎片。
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只见那碎片飞去包围了那个身穿青衫长袍的男子。
荃生只好随着碎片的方向望去。
只见安驹沁双目缓缓合上,面色平静地张开双臂。
“安琴师!”
龙琴瞪大了眼睛大喊,吓得连退几步。
龙玺面不改色,只是皱了皱眉。
公孟子陵停止施法,看向逐渐透明化的安驹沁。
木行珠!
非乐见手链不停地发光,像是有种莫名的磁力吸引着她看向安驹沁。
紧接着,安驹沁身体一斜,轻盈地腾空,散发出更加浓郁的褐色光芒。
“这……这……”
飞灵不可思议地看着地蘖的灵魂碎片缠绕了安驹沁,卷到空中,卸下他手中的古琴。
安驹沁的身子渐渐透明!
“殿下,保护你的使命,我只能到这里了……”
那个半透明的人影在空中说道。
龙玺早猜到安驹沁的身份,只是,万没有想到,木行珠的归位也需要他的灵魂。
“可木行珠坠落,在妖界一分为二,一半是地蘖。”
“安琴师竟然是木行珠的寄主碎片!”非乐暗念,情绪复杂。那么,师父之前说的另一束光可能是龙玺,会不会就是忽略了安驹沁?
毕竟,这褐色也与当日如此相似!
“当日打开羊皮书,你有机会逃的远远的,不必做此牺牲。”
非乐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道,不禁又看了看悲痛欲绝的荃生。
“殿下,可还记得我们是如何相识?”
龙玺默了默,忽地没忍住咳嗽,继而微微地点头示意,道:“记得……雪域荒原,是你。”
“不,我们,很早就认识了。殿下于我有恩。”
安驹沁话音刚落,龙玺低垂的眼皮忽地抬起。
公孟子陵也是一脸疑惑地看着安驹沁。
之前他就怀疑过安驹沁的来历。
在寒玉宫,安驹沁知道悯生笛,也有深厚功力,早留下了蛛丝马迹。
“殿下可还记得收复过一团火焰。”
龙玺一听,眯了眯眼,神色有些疲倦。
安驹沁继续道,“当时,我离开绩溪岛前往陵木城途中,遭遇魔族袭击大伤,化为原形休养,不料山火肆虐,林中无数林木被毁,是您路过收复了山火。
当时,您还是几岁的孩童。
而我,就是当年仅存活下的林木。“
经安驹沁一提醒,龙玺的记忆有意识地回到小时候。
记忆中,确有一次出城,便是与轩辕贞儿前往岐山拜访岐山掌门,完成人族与道家的盟约。
龙玺刚反应过来,只见安驹沁的身体却顺着脚底从上开始碎片化!
他要妖逝了。
“殿下,保重。”
龙玺伸手去碰那碎片,旋即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忽然,东林上空笼罩一层浓郁的褐色――显然,地蘖和安驹沁都已归位。
二者融合为木行珠悬在空中,发出耀眼的光芒,散照整个陵木城。
不一会儿,执挚渐渐苏醒。飞灵也变回了人形。
非乐渐渐有了意识,一双带着铠甲的古铜色大手映入她的眼帘。
待视线聚焦才知是叱干谨,赶紧抽出身来,不解地看了看他。
“丫头。”龙玺见非乐睁开眼,不由得苦笑了笑,看着那颗发光的木行珠。
驹沁,安好。
他不禁缅怀着他与安琴师的点点友情,沉重地闭眼。
霎那间,那木行珠钻进龙玺的身体。
子陵眼疾手快地助力木行珠在其身体里运行,逼出千年寒冰之毒。
“噗。”
龙玺一口毒血喷出,全身筋脉疏通。朝身旁一空地施展赤焰。
艳红的火苗跳跃,映着非乐憔悴的笑。
龙玺当即收了赤焰,走向荃生,一掌为他逼出换元人血。
很快地,荃生的脸色恢复血色。
“多谢。”
他的声音因伤心过度而沙哑,可龙玺只是摆了摆手,道:“是她的要求。”
下一秒木行珠自动从龙玺的身体分离出来,飘在他面前。
“它这是要你收留它。”
公孟子陵道,不禁看了看面色苍白的非乐,叹了口气,道:“小乐承诺木行珠归你,你且收好。行珠力量巨大,千万年来,多少妖魔打着它们的主意!”
于是,龙玺面色凝重地抽出一只手来。
只见悬浮的木行珠霎那间飞进古琴之中,使古琴腾空而起,轻轻降落在龙玺的手中。
魔都。
一片火红中无时无刻不在酝酿的熔岩,滴得人心里发毛。
熔浆的火红弥漫整个世界,一点一滴地流动,像要肆无忌惮地吞噬所有的空间。
“木行珠已现!哈哈哈!”
一个巨大的蛟龙头骨悬浮在火红的空中,血红的毛发遮蔽了一整颗头颅。闪现了半个身子。
它的声音幽幽地飘在魔都的各个熔浆池之上。
“是,父君!待女儿夺了木行珠,便可加速您的重生!”
魔域公主仰望高耸在熔浆之上的葵魔大帝。
看着葵魔大帝新长出的半个身子,她不知为何,却丝毫没有惊喜和喜悦。她现在魔都之上,神情黯然。
“不!”
葵魔大帝的一声魑魅之声,惊得她赶紧回神。
“暂且不急着打草惊蛇,木行珠,先暂时让那小丫头和岐山道士们保管着,我们还得靠他们,集齐五行珠!”
“是,父君深谋远虑!”
魔域公主低头遵命。
“南幽王那边如何?”
半个身子的葵魔大帝背对众多妖魔,用那悬浮的头颅思忖了一会儿道。
“自上次被青霜剑所伤,至今没有音讯。”魔域公主身旁的一个长着犄角的女子禀告道。
“青霜剑也能伤了他?无能!”
葵魔大帝突然喷出的无焰之火,吓得那女子连忙倒退,旋即下跪请大帝息怒。
“父君,那岐山弟子得了那小丫头的指引,才伤了南幽王重伤!不过,前不久他救了个丫鬟,注了少量魔气,就潜伏在王城。”
葵魔大帝听后,开心地放开了声音大笑,“看来,你得去助他们快些找到火行珠!哈哈哈……”
魔域公主只恭敬领命,迟迟没有起身。
待葵魔大帝闭关而去,长犄角的魔女才起身唤了一声“公主”。
见魔域公主神情复杂,隐隐有点担心。
“你那边可好?”
“一切正常,那个愚蠢的人族公主丝毫没有起疑。”
魔域公主不再回话,只是原地一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长着犄角的魔女赶紧追去,随之来到魔都的下重天。
只见魔域公主随手唤出一把琴,神色哀伤,独自坐在魔都的最黑处抚弹。
长着犄角的魔女静静地听着那琴声,不由得心情低落了。
她瞥着她守护的公主,暗自祈祷。祈祷她,不要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