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帝几乎一夜未睡,战报一封接一封的呈到皇宫之中。
看到统领歿与战役时他心里咯噔了一声,好在过了一会儿捷报传了过来。盛灵儿带着人马在关键时刻终于赶到,突出重围将两国联军赶了出去。
但是信中后面贺铭又催促援兵和军需等物,并且直接言明若援军不至,以他们的兵力恐怕无法支撑长久。
安平帝一晚上时喜时忧,心脏都快被战报弄得跳出来了,此时不敢怠慢,连忙问徐州的人马已经行至何处了,得知尚有一段距离到达也是急了:“来人,选子希进宫。”
子希和兵部等人一起讨论治安的边防问题,刚睡没两个时辰就被属下叫醒了:“殿下,嘉峪关来报。”
子希匆匆拿过来看,脸色也是时阴时晴,刚准备说话宫里面的人便是过来了,子希不惊反喜,他从信中得知援兵的事情猜到了些许。
按捺着焦躁,子希假意不知:“公公此时来宣旨入宫,可是有什么事吗?”
来人语焉不详:“殿下去了就知道了,咋家也不清楚。”
子希也不问了,赶紧到宫中。
果然安平帝是因为此事,子希领命之后什么东西都没收拾,带着一队亲卫就骑马上路了。
此时的盛灵儿坐在城门旁,厚厚的铠甲被随意的放置在地上,衣衫已经被汗渍和血污浸透了,实际上她从深夜战至凌晨,已经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回去休息会儿吧。”盛灵儿正阖着眼睛时被人声惊醒了,睁开眼睛看着来人。
——正是何广。
何广虽然没到战场上,但是两个眼圈乌黑,脸色也发白。
盛灵儿知道,实际上他才是最费神的人,从调整阵型,后援,增援以及后勤的事情全是他做主,可以说整个西北军营中最离不了的的人不是贺铭,也不是盛灵儿,而是这个一直不显山露水的何副将。如果把西北营比作战车,可以说他就是战车的中心,负责每一个战车部位都能顺利运转。
“老何,军中清点过伤亡了吗?”
何广见她问起这些,语气也是不由自主地沉了下来:“死了七千五百二十一个兄弟,伤亡九千余人。”
“重伤的呢?”
“还没统计完全,我估计至少有两千余人。”
盛灵儿被伤亡数字砸的心中一沉,不过她未表现出来,这个时候她身为副将要给人看的只能是无坚不摧,万一军中最能凝聚人心的几个主将都散了,那才是真的完了。
所以她脸上没有多余的神色,只说:“知道了,抚恤事宜得做好,别让兄弟们有后顾之忧。”
何广点了点头,其实这一点西北营在所有军营中都能算得上好,也正因为如此,西北营比别的军营更有凝结力。
“对了,皇上传信过来了,要犒赏全军。”
盛灵儿‘呃’了一声,没说话。
何广看出了她像是欲言又止:“怎么了?”
“现在封赏有什么用,我现在最希望援军赶快来,要不然咱们迟早要把嘉峪关丢了。”
何广想起此事,眉宇也是忍不住有些烦忧:“这倒是。”他叹了口气:“为今之计只能祈祷他们快点过来了。”
要不然以两军联合起来的威力,他们肯定是先支撑不住的。
西北军营再能打也改变不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事实,弓弩天天都在消耗,其他盔甲等物也是日益减少,有言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他们粮草都快断了,现在十万多兵马,几乎是敌方的一半,凭这点兵力打守城战役实在够呛。
盛灵儿坐了一会儿,感觉脑袋里面全是浆糊,摇了摇头。
······这样不行,别北流人还没来,她先垮了。
听何广的话回了营地,她还没睡两个钟头,便在接连光怪陆离的梦境中惊醒了。
梦境中与以往不同,以前好多是现代的场景,这次却全是大都朝的记忆,几乎是盛家村上安和西北三个场景中打转,片段式的,上一秒还在打猎,下一秒砰的一声枪响她便是在战场上被炸了个粉身碎骨。盛灵儿梦境中来回奔波,终于在这种折腾下睁开了眼睛。
她坐起来拿起床边的软巾擦拭‘红鸾’,顺便思索着眼下困于囹圄的境地。
············
果不其然,退兵只是暂时的,他们是凌晨走的,还没到午时便又整装待发的前来了。
大都朝这边自然是毫不相让,伤口用纱布一裹便是又战斗起来,分毫看不出疲态,这么纠缠了几天,一直到北流和西翼的援兵到来。
“将军,这就是嘉峪关现在所有的武器了。”
铁门推开后,王俭对身后的人道。
入目之地是一排排排放整齐的兵械,正发出锋利摄人的寒光。
投石器,投矛器,弓弩,弓箭,甚至是各型各色的兵械,流星锤、飞钩、连弩、罗网······
嘉峪关不愧是兵士重镇,纵然战斗到如斯程度还有这么多兵器储备,虽然照这个速度下去,消耗完只是迟早的事情。
“外面怎么样了?”
王俭脸上闪过痛惜:“情况不妙。”
“老大,我们估计顶不了几天了。”见盛灵儿没表情,他急了。
······现在根本就是大家伙拿命去抵,援军迟迟不来,倒是北流和西翼的联军等到了,这样下去实在憋屈。
“守不了也要守,否则戚统领就这么白白牺牲了不成。”
王俭有心反驳,又不知从何说起。
倒是盛灵儿看着他的脸色,道:“依你之见呢?”
“无妨,我们就当随便聊聊。”
“退军,否则我们这些人便耗死在这儿不成吗?”
说完王俭也是反应过来自己在和谁说话了,赶紧低下了头:“将军恕罪。”
盛灵儿看着他,就在王俭忐忑不安时,听得一句声音:“有理,走吧。”
······走?去哪里?
盛灵儿可不管他,抬脚就走。
刚才还激愤的王俭看见盛灵儿走的方向一下子怂了,不会吧,难不成盛灵儿真要去找贺将军商量退军。嘉峪关一旦失守,西北可就全完了。到时候北流长驱·直入,他们岂不是成了大都朝的罪人?
就在他忐忑不安的时候,盛灵儿走进了贺铭的军帐。
这下王俭猛地呆了。
盛灵儿与贺铭何广三人在里面谈了约莫半刻钟,王俭在外面从未觉得有这么难熬。
一分一秒过去了······
见人出来,他立马追了上去。
“老大!”
“嗯?”盛灵儿的脸色现在在王俭心中,那是怎么看怎么别有深意。
他虽然怂了,却还是鼓起勇气道:“您和贺将军说什么了?”
“退军啊。”盛灵儿似笑非笑。
天呐,老大是昏了头吗?
“啊······这······”王俭咽了口吐沫:“您不怕皇上怪罪吗?”
逗了他一会儿,盛灵儿心中因为战情凶险的沉重心绪缓了下,边走边道:“正式交战我们必败无疑。”
王俭此时也缓过神了,盛灵儿不是那么不顾轻重的人,看她胸有成竹的样子应该不至于昏了头。
“您是不是有主意了?”
“自己动动脑子,以后你们迟早要自己独挡一面的,说错了也没关系。”盛灵儿循循善诱道。
“既然不能进,那么便只能退,同时嘉峪关又不能丢。”王俭抓耳挠腮起来。
盛灵儿给了他一点提示:“贺铭打过无数场仗,什么战况没经历过,但是有一种情况他没试过。”
见王俭还是懵然不知,盛灵儿心中翻了个白眼:“巷战听说过吗?”
“难不成!”王俭大叫一声:“原来······”
他看向盛灵儿眼神都变了。
四下无人,盛灵儿索性给他解释起来:“旁人只以为巷战是负偶顽抗所用,殊不知兵之道,以中和,以奇胜,嘉峪关地形特殊,街道巷口皆是与众不同,最是适合巷战,等到对方联军主力进入嘉峪关时,你便和‘隼甲’一起带人切断他们的援兵,咱们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这次咱们偏偏让那些北流人知道,什么叫做战术。”
王俭不敢置信:“我?”
“怎么?”盛灵儿眯起了眼睛。
王俭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激动道:“属下一定不辱使命!”
乾元十六年四月十七。
西北营被迫退守,两国联军猛烈追击至城中。
黄昏的时候,密集如黑云的大军出现了。
地平线上的人马几乎看不到尽头,北流人旗帜高高竖起,彪悍铁血的气息在城内仿佛都能闻得到。
北流军的最前面,一个十分熟悉的人出现了,正是盛灵儿偷袭遇到的北流刚升上来的八大副将之一——拓跋理。拓跋是北流的大姓,无怪他能爬那么快,盛灵儿站在高高的瞭望塔上,见此人与另一人说话,不禁将视线投了过去。八壹中文網
拓跋理旁边的谋士开口:“大人,我觉得谨慎些吧,嘉峪关乃是重地,任何将领都不会轻易丢弃,会不会其中有诈。”
此言一出,旁边立马有人反驳:“他们都快弹尽粮绝了,不退军难道等着全军覆没才走吗?”
拓跋理没说话,下令道:“继续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