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峙滔怀里的孩子立刻就哭了,哇哇大哭,就在他话音还没落下的时候。——看来你也是反对的。“绝对不行。”
郭愠朗淡淡地道,但那种语气,又让人觉得无法反驳。“为什么不行?”
郭愠朗想了想,临时想到了理由,道:“如果章大娘被杀了,官府不是很容易就会查到她今天来过这里吗?”
成峙滔轻浅地一笑,道:“这算不得问题,我们只需用同样的手法在城里多杀几个人,便可混淆视听,掩盖我们真正的目标。”
“多……多杀几个人……”郭愠朗对成峙滔对待生命的态度很是震惊,他竟然会想着杀害无辜者来掩盖线索,“不……不行,绝对不能杀人。”
成峙滔也算看出来了,郭愠朗天性善良,有慈悲之心,所以不愿杀人,只能摆事实道:“不杀人,我们就得死。”
郭愠朗想了许久,想不出什么可行的办法来,只能道:“你不必管我们,趁夜逃走就是。”
成峙滔“哼”地一笑,“你和大嫂救了我的性命,我怎能不顾你们的安危独自逃走,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那我们就一起走。”
郭愠朗道。成峙滔摇头否定了他的想法,“大嫂刚生了孩子,实在不便长途行旅。”
郭愠朗紧皱眉头,道:“那也是无法可想了,我这就去与她商量。”
成峙滔道:“等等,你可要想清楚,一旦踏上了逃亡的道路,就再也回不了头了。我们走到哪里都是通缉犯,全国上下的官府都会追拿缉捕我们。”
“就算如此,我也不会同意你去杀害无辜的人。”
郭愠朗坚定无比地道。“那好吧。”
成峙滔无奈,“我们……”语音戛然而止,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郭愠朗察觉他神色有异,问:“怎么了?”
“我们不能走。”
“为什么?”
“我记得你有一个妹妹。”
成峙滔语气沉重。提到了郭晓婉,郭愠朗立马明白了成峙滔的意思。若是章大娘真的告发了成峙滔,官府来此搜查无果,就一定会找到郭晓婉的头上。而带着郭晓婉一起逃走的想法也不现实,因为郭晓婉不可能离楚钟何而去,楚钟何更不可能放弃那么大的家业。两人陷入了沉默,沉思。过了许久,怀里的孩子都哭累了自己停了下来,成峙滔终于开口说道:“其实,我们这也是在做最坏的打算了,当然也有可能那个章大娘根本就不会告发我。”
“对啊,”郭愠朗松了半口气,“或许根本没什么可担心的。”
成峙滔又低下头思虑片刻,抬头道:“这样吧,你连夜找二哥来帮忙,一来他神功盖世,不论发生什么,都能仰仗他保障大嫂和两个孩子的安全,二来可让他明日与你同去京安府门口守着,若是看见章大娘出现,便想办法阻挠她走进府中报官。”
“该如何阻挠?”
郭愠朗问。“最好让二哥蒙上脸,把她打晕带回来。”
成峙滔道。“带回来之后呢?”
郭愠朗问道,“你不会还想着杀人吧。”
成峙滔摇头,“我们可以恐吓她,或是用比悬赏金额更多的钱财来封她的口。”
“好,就这么办,我这就出发去找独耳。”
郭愠朗起身,出门而去,很快响起了大门的开闭之声。成峙滔抱着孩子在房中踱步沉思,忽然听到隔壁房有动静。他走到隔壁房门口敲了敲门。“愠朗,是有客人吗,我怎么听到大门在响动。”
雒淑桐问道。隔着门,成峙滔道:“大嫂,是我。是大哥他出去了。”
“是峙滔啊,”雒淑桐道,“这么晚了,愠朗他去哪?”
“他去找二哥了。”
成峙滔道。“大晚上的,找独耳做什么?”
雒淑桐奇道。沉默片刻,成峙滔才道:“此事复杂,请容我进门详说。”
也待了片刻,雒淑桐才开口:“你进来吧。”
成峙滔进去,将孩子放在摇篮里,郭长歌的身边。两个孩子都在安睡,脸红扑扑的,小模样甚是可爱。成峙滔在离床很远的地方坐了,脸庞还朝着另外的方向,并不看着雒淑桐。雒淑桐心中本还有顾虑,觉得相公不在,让别的男人进自己房间大有不妥,但见成峙滔那般规矩守礼,这才彻底安心。“峙滔你说吧,愠朗去找独耳做什么?”
雒淑桐问。成峙滔将他和郭愠朗方才在隔壁房中交谈的内容大致说与了雒淑桐。雒淑桐不免有些吃惊,但眉目间的神采,倒是比郭愠朗还显得冷静些。“不管是恐吓,还是用钱封口,似乎都不是很保险啊。”
雒淑桐道。“大哥他心善,不同意我杀人灭口,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成峙滔道。“愠朗他就是这样的,就算是死,也不会想着去杀人的。”
雒淑桐道。她了解自己的丈夫,可她也看不透的是,郭愠朗却又把生死之事看得极淡,他从不会为死去的人流泪,更不会发出任何的叹惋,他只是绝无法容忍夺取他人性命的行为。成峙滔虽理解郭愠朗,却很看不起那样的慈悲心,在他眼里,那简直一文不值。他从血流成河、冤魂无数的疆场侥幸生还,那里的每个人都在夺取着他人的性命,而每个人也终究会被夺去性命。他为战友的死而伤怀悲叹,也为敌人的死而振奋大笑,但生命于他,也不过只是那声声悲叹、那哈哈大笑罢了。“唉,所以只能祈祷那个章大娘不会告发我了。”
他叹道。“万一恐吓和用钱封口都没用,章大娘最终还是告发了你呢?”
雒淑桐问道。“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成峙滔叹得更重了,“只可怜这两个孩子,刚出世便遭逢如此大难。”
说着,愁眉紧蹙,看向了摇篮。他企图营造一种危急的氛围,用孩子的安危来冲破雒淑桐的心里防线,迫她说出章大娘的住处。“你好不容易才逃出皇宫,又九死一生逃脱了追捕,现在死了,难道就能甘心?”
雒淑桐微笑道。没错,她很放松地微笑着,成峙滔的企图似乎完全失败了。他怔了怔,道:“不甘心又有什么办法?”
“当然是用那个一劳永逸的办法了。”
雒淑桐微笑道。那个微笑,已带着近乎冷酷和残忍的笑意。“一劳永逸?”
成峙滔已经在装傻了,他当然知道,一劳永逸的意思,就是杀人——杀人灭口,何止一劳永逸,简直一了百了,了却所有的后顾之忧,所有的烦恼。雒淑桐既然这么说,当然是同意他去杀人灭口的了,他有些没意料到雒淑桐会这样,所以有些恍惚。而就在这个时候,雒淑桐已经说出了章大娘的住处。“夜长梦多,事不宜迟。”
她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