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时间若冲破屋瓦而出,自是能抓住那人,但苏霁月在他房中,他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让人知晓,等他从房门奔出再跃上屋顶时,已经来不及了。那人的轻功或许不如郭长歌,但隐匿于夜色中,除非郭长歌能像猫一样夜视,否则就算轻功再好十倍也是白搭,绝对的找他不到。郭长歌目视前方,而前方只有一片黑暗,外加在黑暗中“苟延残喘”的零星几点灯火。他看的不是那几点灯火,更加不是那片黑暗——他其实什么都没有看,他还站在檐角,只是在想那人究竟会是谁,和今晚早些时候拿石头砸苏霁月的会不会是同一人。思索了一会,没什么结果,他正要回去时,瞥眼间看到隔壁院子的二楼,一间房的窗前站着两人。那两人侧头弓腰,鬼鬼祟祟,形迹十分可疑。郭长歌当即展开轻功,从这片屋顶跃到了隔壁院的屋顶,又像一片羽毛一样轻飘飘落下,踏一脚栏杆,而后又悄无声息地落到了走廊上,就站在那两个形迹可疑的人身后。看他们衣着,却是店里的伙计。他们二人正将耳朵贴在窗纸上偷听,而且极为专注,根本就没发现背后忽然多了个人。郭长歌笑了笑,出指点了二人穴道,抓着他们的后领跃起,将他们提到了院外的巷子里站定,随手解了他们穴道。方才二人穴道被封动弹不得,但意识却是清醒的,他们所做本就不是好事,被人发觉已是大惊,又陡然间被人提着飞跃过整个院子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心中更是惊惧无比,所以穴道一解便欲惊呼,可还没发出声音,便又被郭长歌点了哑穴。郭长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接着又解开了两人穴道。那两人同时捂住了嘴,同时也认出郭长歌是店里的一个客人。一个伙计拿开了手,畏畏缩缩地道:“客官……大侠,您……您有什么吩咐?”
郭长歌笑了笑,道:“我没什么吩咐,只想问问,你们刚才在干什么?”
一个伙计道:“我们……我们没干什么啊。”
郭长歌笑道:“你们的确没干什么,你们只是在扒墙根偷听而已。”
那两个伙计被说中了,都尴尬得说不出话。郭长歌问道:“房间里是什么人,是谁派你们来偷听的?”
他还以为此事涉及江湖争斗,定是有人使钱雇了这两个小二来偷听敌对势力的谈话。他这话一问完,就觉得自己白问了,那幕后之人既不亲自来,也不派自己人来,而是花钱雇了两个不相干的小二,如此小心谨慎,自是不可能表明真实身份的。这两个小二绝对连那人的真正面貌都未曾见到,想来那人肯定不是戴了面罩,就是易容过了。所以郭长歌改了问法,道:“那间房的客人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又听到他们说了什么?”
从那幕后之人的目标,或许也能推断出他的身份;当然只靠郭长歌自己是不行的,幸好有百生在。两个伙计还是支支吾吾地不愿说实话。郭长歌吓唬他们道:“你们若不实话实说,我就带你们去见那间房的客人,告诉他们你们两人在偷听,让他们处置你二人。”
此言一出,两个伙计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个说:“您千万别把我们交给那间房的客人,那两位实在不好惹,一定会杀了我们的。”
郭长歌道:“不好惹?你倒是说说,怎么个不好惹?”
伙计道:“那间房的客人是一对夫妻,两人都拿着很厉害的兵器,怪骇人的。”
郭长歌道:“哦?什么样的兵器?”
伙计道:“男的背着把金枪,女的背着把长弓,还有一袋箭矢,就跟行军打仗的将官一样。”
郭长歌一惊,正要再细问,另一伙计道:“什么将官,哪有女的当将官的?”
“我只是说像,又没说是。”
“可也不像啊,又没穿戴武将服饰。”
“我只说兵器像,又没说衣服像。”
“那你没说……”“行了,别吵了!”
郭长歌道,“你们说的那对夫妻,什么模样?”
两个伙计你一嘴我一嘴地说了,形容得十分模糊不清,大致是男的长了双像老鼠一样贼溜溜的眼睛,一直在笑,笑得很和善,可却又让人觉得有些不自在;女的不咋好看,脸上搽了很多粉,又抹了许多胭脂,不像什么正经女人,倒像是青楼里的粉头。郭长歌听完他们的描述后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心想一定错不了,这对夫妻就是金震和华凤;只是没想到竟会这么巧,这对夫妻竟然就住在他们隔壁院里。郭长歌又想,与金震和华凤敌对的……难道会是欧阳慎和秦月之?他又问道:“你们听到他们夫妻说了什么?”
两个伙计对视一眼,脸色均有些尴尬,一个道:“夫妻在……在床上,还能说什么……”另一个道:“也没说许多话,大多时候都是在啊啊乱叫。”
郭长歌怔了怔,道:“你们……你们是在听他们……”他说不下去了,但两个伙计都明白,一个道:“要不然呢,大晚上扒墙根,听他们拉家常吗?”
郭长歌无奈地摇了摇头,又鄙视地看了他们一眼,挥了挥手道:“滚吧,再让我发现你们偷听,我就把你们逮了交给那对夫妻!”
两个伙计连声说“再也不敢了”,跌跌撞撞地离去,心里却在大骂郭长歌多管闲事。郭长歌回到房间时,没看见苏霁月,想是已回她自己房间了,不由得松了口气。郭长歌上床休息,一合眼,却又想起苏霁月和方才发生的事来。他虽有些担心苏霁月可能心怀怨恨会跟别人乱说,引出无数的麻烦来,但明白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所以倒也坦然。他向来觉得一个人只要能做到问心无愧,无疑就是个很成功的人了;因为这样的人往往吃得香,睡得甜,而人生在世又还有什么事能比吃饭和睡觉更重要呢?郭长歌很快就入睡,而且一夜无梦,睡得果然很香甜。清晨,天气很好。阳光透过窗纸漫进房中,还有从窗缝射进的一束束金光,让人心情愉快。郭长歌下床伸了个懒腰,只觉得精神十分饱满,全身上下都充满了活力。他吩咐小二烧了热水送来,在房中沐浴,舒舒服服地坐在浴桶中,愈来愈觉得自己昨夜实在是做了正确的选择——若是一时没把持住,这时候肯定还起不了床;而就算起了床,恐怕也没脸出门见人;就算见了人,恐怕也抬不起头——从此心无安宁,身无自由,屋外的阳光再明媚,恐怕也照不亮自己黯淡的人生了。正当郭长歌庆幸自己还能心安理得地享受阳光之时,忽有一个黑影出现在窗外,挡住了射入浴桶的光线——是个女子的身影。“谁!?”
郭长歌很是吃了一惊,他以为又是苏霁月。他现在光是想到那个小姑娘就有些头痛,更加不想见到她,只想着赶快把她交到她家里人手上,然后最好能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