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善君派去买酒买菜的弟子刚刚出门,所以他听到有人进来的时候,还以为是那弟子忘了带什么回来拿的,但转头一看,却看见一个双目无神的男人,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紧接着他便听到曲思扬喊了那句——“瞎师父”。苏善君还有苏家众人并不知道这“瞎师父”是什么人,但百生、方元等人当然已认出,那“瞎师父”便是白独耳。这时众人都已起身,看着白独耳和他抱着的女子,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淳于先生呢?”
白独耳忽问道。他抱着的女子披头散发,满身血污,鲜血已将白独耳身上那件大得不合体的白袍染红了一大片。这时曲思扬向白独耳快步走过去,嘴上道:“淳于先生……他不在这里了。”
他们所说那淳于先生,便是当年救了落崖的郭愠朗,近日又以“逆命调元”之法治“好”了凌飞雪的医师,名叫淳于千。这淳于千医术如神,更善养生之法,年近百岁,体魄却仍强健,是以能跟随郭愠朗四处奔走。“不在这里在哪里?”
白独耳又问,语气似乎有些着急。“我也不知道。”
曲思扬说着,已在白独耳身前站定,皱眉看向那女子被黑发盖住了大半的脸。不过即便这样,她还是觉得那女子有些眼熟。“师父,她……她是……”曲思扬正打算问时,忽然想了起来,惊呼道:“古……她是古云儿!”
**“我和百花开有没有仇?”
郭愠朗怔了怔,“你问这个干什么?”
可还未等郭长歌再开口,郭愠朗便已恍然,微笑道:“我知道了,你是想问百千琛被杀一事。”
“是。”
郭长歌冷冷道。“可你现在问这个没有意义啊,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我只是觉得奇怪,因为据我在流香苑时所见,你和百花开的关系似乎还不错。”
“当年我和成峙滔的关系,又岂止不错,但为了完成我的目标,我现在也已和他成了仇人。”
“你的目标不就是找一个人么,成峙滔为何不想让你找到那个人?”
郭长歌问。郭愠朗略顿了顿,微笑道:“还是等见到那个人,我再为你解释不迟。”
郭长歌也没有再逼问此事,待了片刻,道:“你让小晴姐杀了百千琛,难道只是为了让小晴姐能取得成峙滔的信任?”
“成峙滔在知道朗头就是我,就是郭愠朗之后,自然会做许多调查,然后一定也会和你一样,认为朗头和百花开是很好的朋友,这样他就绝对不会把杀了百千琛的温晴和我联系在一起。”
“他怎么知道朗头就是你的?”
郭长歌又问道。“当年成峙滔并没有找到我的尸骨,所以他一直都相信我并没有死,也一直在主动寻找我。”
郭愠朗道,“从京都回去后,报告起所见所闻,晴儿自然给成峙滔提供了一些关于朗头的信息,但他能确定地知道朗头就是我,只因我想让他知道。”
“你怎么做的?”
“我去见了罗逸飞,而罗逸飞的一举一动,又完全在玉汝山庄的监视之下。”
“你见罗逸飞,只是为了让成峙滔发现你?”
郭愠朗停顿了片刻才开口:“那是主要目的,至于别的……都不重要。”
郭长歌和他聊了这么久也明白了,他说不重要,其实只是不愿说。至于他隐瞒的原因,郭长歌也大概明白。“你让他杀霍真?”
郭长歌猜测道。郭愠朗先是一愣,随即笑道:“你果然比我聪明多了,就像你娘一样……”他的声音是那样柔软,满蕴着温情,可郭长歌却丝毫没有被触动,仍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孔,仍然冷冷地开口道:“那倒也没什么聪明的,罗逸飞在超尘顶召集武林群豪围杀霍真,却被奉成峙滔之命而来的李青虹阻下,我当时就在场。除了听你之命外,罗逸飞还能有什么别的理由与成峙滔对着干呢?”
“嗯,听你这么一说,这件事好像的确再显然不过了。”
郭愠朗微笑道,语气中有着明显的赞许之意。“如果我问你你为什么想让霍真死,”郭长歌道,“想必你一定不肯直言。”
郭愠朗没有说话,但脸上现出的为难之色,已说明了一切。郭长歌“哼”了一声,伸手掀开了马车车厢的窗帘,转头向外看去。外面是一片黄草无边无际的荒野,这是意料之中的场景。坐在马车里也完全分辨不出方向,所以郭长歌只好又去问郭愠朗:“我们不会是要离开云州吧?”
郭愠朗摇摇头,回道:“不会……很快就到了。”
这一问一答完了,两人便没有再说话。郭长歌自是不愿再和郭愠朗多言,因为他现在真正想知道的,比如成乐的下落,郭愠朗都不肯告诉他;而郭愠朗是知道自己就算主动开口,郭长歌也不会理他,他只是在给自己找不自在。两个人面对面却不说话,实在是一件很尴尬的事,幸好郭愠朗所言非虚,果然很快就到了。他们下马车时,马车旁有数十黑袍人在候着,每个人都微微躬着身,对郭愠朗十分恭敬。郭愠朗跳下马车,与其中一个黑袍人低声讲话。郭长歌也跳下马车,正想聚神去听郭愠朗在说什么时,忽然看到了远处一棵枯树上栓着一个人,树旁还有两个黑袍人在看守。虽离得很远,但郭长歌还是一眼便认出了那人,于是快步奔了过去。“长歌,你来了。”
被栓在树上的人正是成峙滔,他脸上带伤,面色苍白,精神萎靡,似乎用尽全身的气力,才支撑着眼皮没有合上。这副样子,与郭长歌之前见他时相比,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就像是短短两天,就老了十几岁一样。可他的嘴角却还挂着亲切的笑容……“你……你没事吧?”
郭长歌动了恻隐之心。“我好得很,”成峙滔道,“你不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