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不必担心,”不知什么时候郭愠朗已站到郭长歌身后,“事情很快就能结束了。”
郭长歌回头看向他,却又听到成峙滔道:“是啊,很快就能结束了。”
郭长歌不明白他们的话,甚至不知道他们所说相同的话,是不是同一个意思。“你说的那个人呢?”
郭长歌环视四周后,问郭愠朗道,“在哪?”
郭愠朗还未开口,成峙滔问他道:“你还没告诉他?”
“你来告诉他吧。”
郭愠朗道,“毕竟你告诉我的时候,我就不敢相信,正好也再由你来解释,为什么是那个人。”
于是郭长歌转向成峙滔,等着他开口。天很蓝,云淡风轻,远处的山峰不算高,更不算险,但绵延千里,观来也甚壮观。直等到几缕轻云飘过山峰,消散不见,成峙滔才终于开口:“你不认得这地方么?”
郭长歌没想到自己等来的会是一个问题,而且这地方显然就是一片普普通通的荒原罢了,但他终于还是向四方望了望,仔细观察了一番。目光聚焦在远方的群山,然后他心中果然有了些想法,但却觉得不可能是那样……“我怎么会认得这地方?”
他反问。“远处的山峰,难道不眼熟么?”
“眼熟……那又如何呢?”
“那个人就在那山里,而你也曾见过她。”
此言一出,郭长歌立时皱起了眉。他再次望向群山,道:“那山谷中的寨子有东西两道门,我只从西面出入过,而这应该是东面。”
“看来你已知道我说的人是谁了。”
成峙滔道。“我知道了。”
郭长歌道,“可我一点都想不到,为什么会是她。”
“你当然想不到,”郭愠朗道,“我不是已说了么,一开始我也没想到会是她。”
郭长歌看向他,道:“这么说,你虽因某种原因要找某一个人,但却也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郭愠朗微笑着轻轻摇头,道:“倒也不是……”郭长歌现在心里很急,但却没有追问,脸上的神情也很平静。他心里急着想知道一切,可在这两个人面前,他不愿表现出丝毫的不成熟来,他不想让他们觉得他还是个小孩,是可以轻视和戏弄的。可他没意识到是,这种掩饰本身,又何尝不是一种不成熟的表现。“那是怎么回事?”
他平静地问。郭愠朗看着成峙滔,“他会给你解释的。”
可成峙滔却低着头,似乎还不打算开口。郭长歌看到,他双目虚视,神情十分痛苦,精神甚是迷惘,似是已陷入了极不好的回忆当中……**那时的成峙滔也是同样的动作和表情,低着头,神色痛苦。低着头是因为他不想看面前正在发生的惨剧,而神色痛苦,是因他本能阻止这惨剧的发生,但却没有那么做。古云儿正受到的,几乎是与成峙滔所受相同的折磨。成峙滔刚经历过不久,所以他很清楚,如果这么下去,古云儿必死无疑。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前那地狱般的痛苦。古云儿的惨叫和哀嚎不知何时已停了下来,可密集地抽打在她身上的鞭子并没有停。长鞭挥动的破空之声和打在皮肉上的响声让成峙滔感到奇怪——如果古云儿已经晕了,鞭打也应该停下来才是。她疼晕过去,再被冷水泼醒已有数次,可这次如何鞭子还不停呢?成峙滔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去,想要一探究竟,然后他便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睁得很圆、很大的眼睛正在盯着他。那双眼睛当然就是古云儿的,原来她并没有晕厥,而是因为体力透支、剧痛和绝望,而彻底失声了。成峙滔从那双眼睛中看到了恨,无比炽烈的恨!他知道,她恨他就在这里,却没有救她。如果他不能救,自然还能好受些,可他明明有办法让她免于此厄,却无动于衷。而在古云儿眼中,成峙滔更是无可原谅的,因为他现在并未被绑缚,可却只是站在那里,只是看着,没有做过任何的尝试去救她。她当然也大声求救过,大声问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却没有等来任何的回应,等嗓子喊哑后,她也死心了。成峙滔没有回应她任何的疑问和求救,更没有出言安慰她,说什么让她不必害怕一类的空话和屁话,因为他知道那没有任何意义。他也的确没有做过任何的尝试去救她,因为他很清楚,即便他现在没有被绑缚,甚至就算他现在身上没有伤,除了告诉郭愠朗他想知道的,自己无论怎样都没法救下她。“你还不说么?”
郭愠朗就站在他身旁,忽然开口,“我看她快撑不住了。”
成峙滔沉默着,但心中却在不断告诉自己:不能这么轻易,绝不能这么轻易就告诉他……“你真的要看着她死在你面前吗?”
郭愠朗又道。成峙滔还是没有说话,但忽然向古云儿跪了下去。郭愠朗看向他,笑了笑道:“你这是做什么?”
“我对不起她。”
成峙滔道。“你当然对不起她,不过现在还有挽回的机会,你必须快点做出决定了。”
成峙滔跪着转身,朝向了郭愠朗,道:“求你……”郭愠朗忽然惊讶的发现,成峙滔竟已泪流满面。但他不为所动,面色仍冷漠如霜,俯下身去将成峙滔扶起,道:“不,是我求你。求你告诉我,只要你告诉我,从此谁都不用再受到伤害,甚至,我们还能是朋友,难道不好吗?”
这话不知怎的激怒了成峙滔。“我……我……我和你拼了!”
他大喝着,挥出一拳。可他这一拳连根毛都没碰到,他整个人便已重重地摔倒在地。这时古云儿的脸上,似乎极艰难地闪过了一丝宽慰。她看到眼前发生的事,或许以为,成峙滔并不是不想救她,而是没有办法。不过只要他有所行动,她便已心满意足。“你何时变得如此不理智?”
郭愠朗低着头,看着像一滩烂泥一样趴倒在地成峙滔,说道,“如此天真?”
“对不起……对不起……”小声说了两次后,成峙滔猛然提高了声音,哭腔喊道:“对不起,云儿,对不起!我该死,我该死!”
古云儿想要回应他,可却完全发不出声音。她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而这一次和之前几次不同,她感觉自己的生命在消逝,这次睡过去,恐怕就再也不会醒来。可她却很高兴,因为她再也无法忍受那痛苦。她看着成峙滔,看着他,终于缓缓阖上了眼睛……这时刑室外忽然传来了呼喝打斗之声,当然古云儿已听不见了……郭愠朗皱了皱眉,转身过去开了门,见外面果然有人打了起来。是他手下的十几人和人家一个人动起手来,而且这十几人俱都是高手,可却已倒了大半,还站着的几个也被逼得不断后退,顷刻便至他身边。“够了。”
郭愠朗看向那一路打过来的人,道,“独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看了眼脚下倒着的几名下属,又抬头责问道:“这是在干什么啊?”
“你在干什么,”白独耳有些生气地快步走来,“是不是又在给成峙滔上刑?”
郭愠朗叹了一声没有说话。白独耳又怒冲冲道:“你若恨他,要杀他,就给他个痛快,若不杀,放他去算了,老是如此折磨他算什么?”
说完,他一把将郭愠朗推开,大步迈入了刑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