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靖元闻言沉思了下,叹气道:“当年之事说来复杂,也怪我们,本不想让你卷入此事,仓促之下便也未曾交代仔细。”
他们有意瞒着,却是忘了她也是不肯屈服的性子,不查清真相又怎会罢休,自然更加不肯置身事外。眼神看向凤吟晚,他娓娓道来。“当初我与父亲奉命出征,一切原本十分顺利,不想竟在最后关头出了差错。”
“月国人不知是从何处调集了许多兵马,他们早有埋伏,故意战败诱我们中计,以至将士折损了大半。”
“当时我们便已察觉不对,迅速退守至临关城,准备等探清敌情后再做打算,却不想当日夜里城防图便已泄露,贼人夜间突袭,我随父亲前往迎战,却被奸细引入圈套,带到了敌人的营地。”
这就是为何他们会从敌方阵营回去的原因。“对方不知是何用意,将我们俘去后却并未严刑逼问,而是在几日后便将我们放了回去。”
“当时墨王已经率军抵达,我们按照记忆对敌方的军营发起突袭,原本制定的计划是兵分两路,不知为何,敌人却率先得到消息,进行埋伏,以至墨王中计负伤。”
可以肯定的是,军中必定有内奸存在。而当时在大殿上,那副将指控时还拿出了凤老将军的婚书,以及他们娘亲的身份玉戒,这样私密的东西,必得是在凤府才有。而将军府中能接触到这两样东西,便也就只有余氏和风依依。凤吟晚脑中快速梳理着信息,最终得出一个结论——这个局背后的成因错综复杂,恐怕是朝堂与军中,甚至是月国人三方勾结的手笔。而这还不算完。凤靖元顿了片刻,又道:“当时朝廷向军中输送粮草之事乃是绝密,除了负责押运的将领,连我和父亲都不知晓具体事宜。”
“如此消息,月国人却能抢先得知,可见其在宫中必有内应。”
当时他们得出这个猜测后,立即便写了折子上奏给皇帝,只是还未来得及递上去,宁风毅等人便已至军中。随即,便有了后面的事。凤吟晚未料到事情的真相竟这般复杂,思绪稍滞了片刻,又追问道。“那你们又是如何到宫里来的?当初在荒境,我明明是亲眼所见……”凤靖元闻言有些惊诧。“当时你竟也在场?”
难怪她会对夜听澜如此痛恨,原是亲眼看到了那一幕。凤靖元看着她,眼中多几分苦楚和心疼。“晚儿,你许是误会了,墨王并未真正将我们处死,而是事先命侍卫送了假死的药,当初那一幕,不过是为了消除定南王的疑虑。”
边境一战损耗了不少兵力,夜听澜身负重伤,宁风毅又暗藏心思。当时皇帝迫于压力,只能暂且听从定南王的要求,下旨将他们处死。而夜听澜之所以要一同前往,就是为了从中周旋,好保下他们二人的性命。虽然心中已早有猜测,但此时此刻,这话由凤靖元亲口说出来,凤吟晚心中仍是一震,积压多年的怨恨顿时便有些无所适从起来。难怪当初宋清安折回去时便已不见他们的尸身,原是父兄……根本就没有死!心中止不住地有些轻颤,凤吟晚抿唇,手指已在悄无声息中用力攥紧。凤靖元见状轻拍了下她的肩膀,继续道:“我们假死后,墨王便命人将尸身转移,而后在暗中将我们送回京城。”
“起先圣上并不知晓此事,后来有所察觉,却也并未怪罪,而是命我和父亲继续在暗中清查夜听言等人的党羽。”
“储君之争掀起前,我们已查到不少他们的罪证,就连宫里的眼线也隐隐发现了端倪,此番若非是墨王在豫州出事,父亲也会继续留在宫中,但眼下,他已持密诏暗中赶赴前线,统兵御敌去了。”
宁舜易等人叛投的当日,皇帝便已在暗中下了密诏,命凤老将军动身前往边境统兵。而凤靖元作为监视宫中动静的暗线,一直在暗中盯着众人的动作,并在必要时出手护太后等人的安危。夜听云要登基,他和宋清安便是皇帝留下的一明一暗两道利器!凤吟晚心下一阵微动,总觉这话里有一些被自己忽略掉的信息,但细想去时,却又抓不住头绪。拧了拧眉,只得作罢。眼神看向凤靖元,已隐隐泛起几分湿润之意。“哥哥,你们无事便好。”
仿佛压在胸口多年的巨石一下被挪开,她心情虽仍有些麻木,却总归是不再那般沉重。想到她这几年的变化,以及因误会而生出的怨恨和悲痛,凤靖元深感内疚。“晚儿,事起匆促,又牵扯复杂,我们未曾解释清楚,叫你担心了。”
当年之事已超出了他们的掌控,朝中形势凶险,若将真相全部告诉她,无异于是在将她拉入火坑。而后面情形逐渐稳定,他们却又误以为她已离世,心中分外悲痛。而今局势再次混乱,她却早已在他们未曾察觉的情况下踏入局中,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再次与他们重逢。事情说到底,总归是阴差阳错,言不由衷。凤吟晚摇头,眼神坚定,“哥哥,我从未怪过你们。”
不管是在天牢,还是在荒境,亦或是眼下。她始终认为,纵是千般苦难,万般磋磨,终有相逢便是好。或许,这便是亲情的意义所在。凤靖元被她眼中的坚定所感染,跟着点头,郑重“嗯”了一声。心中尚有疑虑盘旋,然夜风低沉拂过,二人并肩坐在房顶,却默契地都没再开口。月光宁静,流淌如水,这是只属于他们之间,久别重逢后的安宁。然这份安宁仅仅持续了半刻,便就又被打破。远处一阵人影匆匆,凤吟晚寻眼看去,见那厢传出动静的,正是皇帝的寝宫方向。眼底一沉,不好念头冒出来的瞬间,耳畔,凤靖元的嗓音便已响起。“不好,是圣上那边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