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转移话题的方式很拙劣,他不点破,拿起话筒拨了前台的电话,问她:“想吃什么?”
“面。”
日本的面条还是好吃的,安浔自己吃了一碗,她吃东西很斯文,没有声音,但看着就觉得很香。司羽没怎么吃,待她吃完将自己的推给她:“饿坏了吧,是我的疏忽。”
安浔摇头:“吃不下了,你怎么不吃?”
“我不怎么吃面,”司羽笑道:“因为我不会发出声音。”
如果没有声音,日本人会觉得面不好吃或者觉得他不礼貌,所以干脆不吃了。 酒店有游泳馆和健身房,司羽有运动的习惯,换了服务生送来的衣裤就离开了,走的时候还不忘叮嘱安浔刚吃完东西不要立刻睡觉。安浔本来是窝在沙发看电视的,但鉴于实在听不懂电视上在说什么又累了一天,关了电视爬上床便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房间很亮,她一时间无法适应,昨晚的昏暗暧昧在阳光下烟消云散,大大的落地窗外天空蓝的透亮。 这么美的天,她只在汀南见过。 不知道司羽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他穿着整齐地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声音低低的听不太清。安浔看了眼一侧的被子才意识到他昨晚睡在了旁边,而她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关系……似乎更暧昧了。 安浔起身下床,刚站好整个人就顿住了。 富士山! 它就那样毫无防备的出现在了她的眼前,毫不遮掩的向她展示着它最美的样子。 山顶的万年雪终年不化,不管春夏秋冬。 峰顶高耸入云,似乎要刺破天际,因此日本人又称它为“不二的高岭”。 眼前的景象完全不似在杂志上或者电视上看到的感觉,这种直观的视觉冲击让安浔不自觉地慢慢走近,这时她才发现外面被雪覆盖了,似乎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白色。 司羽依旧背对着她在讲着电话,他换了一套衣服,估计又麻烦了服务生替他跑腿。黑色长裤和暗色毛衣衬得人笔直修长,安浔看着他的背影,不自觉的就想到昨晚他洗完澡出来时迷人又性感的样子。 似乎有所察觉,司羽突然回过头来。 安浔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地毯上,一张素白小脸,一头凌乱长发,迎着朝阳,冲他笑笑:“司羽,外面好美,我们出去吧。”
司羽笑着说好,然后又听他微低头对着电话说:“对,我这儿有人,妈妈。”
安浔愣了一下,忘了他在打电话,而且是和他妈妈…… “嗯,是个女孩……对,非常认真……No,不要调查她,不要做那种事,我希望您尊重她……好,我会带回家……”他依旧背对着她,声音低低的,空出来的手对她打着手势示意她过去,安浔犹豫了一下,转身走向了洗手间。 他电话结束得很快,安浔刚擦完脸他就从外面走了进来,以为他要用洗手间,说:“你用吧。”
司羽靠在门边看着她,手里还拿着手机,下意识地把玩着,他对安浔说:“我说的是你。”
安浔低头,“哦”了一声。 司羽伸手揉了揉她刚梳顺的头发:“走吧,去看富士山。”
安浔瞪他:“我也不喜欢别人碰我头发。”
司羽转身外走,嘴角带着轻笑,道:“嗯,除了我。”
在酒店吃了早餐后,司羽开车带她到富士山下游览湖泊,这个季节是日本旅游淡季,很多人都选择在樱花怒放的时候来,人们常说没有樱花的日本,是暗淡的呆板的。 安浔站在河口湖边搭建的木板桥上,看着远处几棵掉光叶子的枯树、湖面两只游远的天鹅,还有水中倒映的富士山奇景,呆板暗淡倒是没感觉,只觉得这一切都那么的宁静与灵动。 司羽双手插在夹克兜里,静静地站在另一侧看着富士山,似乎也十分享受这样的安静。 安浔见他的样子,心微动,转身慢慢朝岸边走,司羽听到木板的咯吱声,回头看她。安浔突然说:“别动。”
司羽真就不动了,他问:“怎么了?”
安浔沿着河岸走着,越走越远,约行了五十多米,“你这样站一会儿,我要把这个画面记下来。”
他了然:“你带画笔了吗?”
刚问完便见她拿出手机对着他拍了一张照片。 “虽然这样画感觉上差点,但我会画好的。”
安浔看着自己拍下来的照片,有些高兴,抬头对他说,“司羽,我要让整座富士山给你当背景。”
富士山一直是别人镜头中的绝对主角,也有很多画家会花费极大的精力来描绘它的雄壮,但只有她“口出狂言”,她要让整座富士山给自己当背景。司羽静默了半晌,压下想过去亲吻她的冲动,只站在那里静静凝视着她,一字一句道:“安浔,你敢说你不喜欢我。”
安浔站在河岸的那边,笑的阳光灿烂,她轻轻地说:“不敢。”
两人离得远,不过早晨的山脚下人烟稀少,空旷又安静,那两个字就那样随着湿冷的空气传入他耳中,安浔说完也不去看司羽眼神的变化,转身就走。 司羽看着越走越远的背影,大步走过去,顺势牵起她的手,眼中盛满了笑意:“我是不是说过,请我当模特很贵的。”
安浔没抽回手,问道:“有多贵?”
“可能得需要你……以身相许?”
通常司羽说这种话的时候,安浔都以沉默对待,但是这次却开口回道:“我考虑考虑吧。”
司羽意外,挑眉看她,安浔回视,轻道:“确实有点贵呢。”
司羽慢慢地将她的手又握紧了些。 两人沿着河岸走着,期间碰到河边烧火的几个年轻人,安浔被邀请过去取暖。后来又遇到一对牵着秋田犬散步的老夫妇,司羽似乎很喜欢狗,蹲下来逗着它,还不时和老夫妇聊上两句。 等他们走远,安浔问司羽他们说了什么,司羽说老夫妇的女儿要生孩子了,他们要去岛上的神社参拜,求神明保佑母子平安。 安浔一听有神社,便起了兴致。 想要上岛,必须先去关所坐船,两人到根箱关所的时候,等船的人并不多,但有三辆停在售票口附近的车子十分显眼,一样的颜色和车型,整整齐齐停成一条线。周围的人不免多有猜测,大多数人认为是哪个社长家娇妻要生孩子了,所以赶来参拜。 司羽让安浔原地等着,他去买船票。 安浔刚坐到长椅上不一会儿,就见黑色的车子里下来一位四五十岁的大叔,很健壮,但是脸色铁青,似乎正处于怒极的状态中,他将车门狠狠地摔上,后又不甘心地打开,对后座坐着的年轻男人怒斥着,安浔的座椅离车子很近,虽听得见他说的话,却听不懂。 车里的年轻人也跟着出来,长得很像那个大叔,应该是大叔的儿子,他在和他的父亲顶嘴。另外两个车子上下来几个西装革履的人,站在大叔身后,见他们吵架也不敢上前劝什么。 大叔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又怒骂了那年轻人两句后抬脚便走,但苍白的脸色显示着他并不好,他自己像是也意识到,忙转了方向朝安浔坐着的长椅走来。没想他刚走了没几步便捂着胸口停住不动了,身后的人并未发觉他的不妥,年轻人嘴里还在叽里咕噜说着什么,那位大叔脸色变得惨白,似乎呼吸也开始困难,安浔正对着他,当意识到不对时,那大叔便已经晃悠着要倒下去了。 结果,他就倒在了安浔的脚边。安浔反应很快,她站起身扶了他一下,但大叔的重量安浔完全扶不住,只能尽量让他平躺,那年轻人嘴里喊着哦都桑冲了过来,看来真是大叔的儿子,附近那些大叔的部下一拥而上,像是极度紧张,竟有人眼神毒辣的在围观群众中搜寻着什么。 安浔用英语问大叔的儿子他父亲是不是有心脏病,那人听懂了,他见混乱的环境中,只有那个小姑娘最镇定,突然就心生了信任,扭头对那些人喊着什么,有人立刻拿了手机打电话。 那人满脸期盼地看着安浔,用英文问:“你是医生吗?”
安浔摇头,问:“他经常犯病吗?”
那人急切地摇头。 安浔略微知道些心脏病发时的急救措施,她深呼吸了一下:“我想我可以试试。”
她安慰自己,撑到司羽回来就好了。 她让周围的人都散开些保持空气流通,一边动手解大叔的领带,皮带和衬衫扣子一边努力回忆着上学那会儿老师讲过的急救步骤。安浔让那人将自己的包递过来垫到大叔脑后使大叔脖子后仰,她伸手摸了摸颈动脉,发现已经没有了脉搏,要进行心肺复苏。心肺复苏需要很多体力,需要很大的力量,需要快速地按压,安浔的小细胳膊根本做不了几个。不过她倒是会人工呼吸…… 人命关天,也来不及多想,捏住大叔的鼻子含了一口气刚一低头便感觉一旁有人伸手拦住了她。 是司羽,安浔见到他的一瞬间便大大地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