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蒋震和林庆就带着白头黎来到了中环警署。
颜童看着三人一言不发,遣散了办公室外所有人,整个警署四楼只剩下他们三人和颜童。
“蒋震你这是什么意思?到我中环警署来干什么。”
颜童坐在大班椅上,态度骄横,根本不把林庆放在眼里。至于白头黎他自然认识,所以他才遣散外面的差佬。
“颜sir,我来报案。”
“报案?”颜童语气夸张,上下打量了蒋震一番,“堂堂洪兴龙头来报案?蒋震你不要开玩笑,我现在心情不好,有话直说,你们带着白头黎到我中环警署干什么?”
“真的是报案,”蒋震耸了耸,将一脸淡漠的白头黎推到身前,“白头黎就是刺杀刘公的凶手,他这次是专门来自首,同时举报幕后指使者。”
颜童缓缓坐直了身子,看向白头黎说道:“真是你干的?白头黎你想清楚了再开口,这里是中环警署,没有人能够强迫你。”
白头黎眼中愧疚一闪而逝,沉声说道:“是我。”
“为什么?”
白头黎没有回答,苦笑着摇头。
颜童见他这幅模样,心中掠过一丝不安,“是谁指使你?”
“你。”
办公室内陷入死一般的沉默,颜童脸上的表情从不可思议变到愤怒,再攀升至歇斯底里。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玻璃烟灰缸,狠狠一砸,白头黎顿时头破血流。
“反骨仔!白头黎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颜童状若疯魔,手中的烟灰缸再次举起。
林庆跨前一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颜sir,你打死他也没用,刘公已经见过白头黎了。”
颜童猛然转头,猩红的眼珠死死盯着林庆,片刻之后再看向一旁悠哉的蒋震。
哐当。
烟灰缸掉落在地,颜童如遭雷击,连连后退,最终颓然坐回那张大班椅内。
“你们将白头黎送到我这里来,是刘福的意思?”颜童声音沙哑,可以清晰感觉到声线中的颤抖。
“没错,刘公希望颜sir你能够处理好这件事。”
颜童苦笑一声,“处理到多好?”
“刘公说澳洲的风景不错,他退休以后一直想到那边去养老。”
蒋震俯身将地上的烟灰缸拿起,抽过两张纸将缸边的鲜血擦干净,重新放回桌上。
“这是一件丑闻,刘公不希望外界知道衙门内部出现了华探长勾结字头,买凶杀人的事情。颜sir你应该知道分寸。”
颜童如同一具雕塑般僵硬,对蒋震的话毫无反应。
直到蒋震和林庆走到门边,才突然开口。
“我还有多少时间?”
蒋震停步,并没有回头,“我不知道,但是今天晚上,刘公会在风满楼酒店为心上人的中环警署探长接风洗尘。”
说罢开门离开。
敞开的门内,是浑身浴血的白头黎和面色惨败的颜童。
颜童此刻再没有心思在白头黎身上发泄怒火,而是整理起自己垂落的鬓发和散落的领带。
恢复仪容后,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
“葛sir,我是颜童。”
电话那边沉默了半晌,才有人开口。
“什么事情。”
“我申请辞去中环警署探长职位,提前退休。”
“.............批准。”
颜童眼中闪过一丝不甘,“葛.....”
话未说完,听筒内已经传来嘟嘟的忙音,已经被挂断。
最后的一丝希望破灭,颜童终于知道自己已经彻底成为弃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颜童嘴角缓缓裂开,发出渗人的笑声,越笑越大声,越笑越凄凉。
他起身拿起挂在衣帽架上的西装外套,朝门外走去。
中环警署一楼,颜童笑容满面穿梭在熙攘的人群中,两旁的差佬看到他连忙立正敬礼,态度恭敬。
“颜sir,伙计们锁定了一起谋杀案嫌疑人,怀疑对方持有重型火力,所以向您申请防暴大队支援,这是行动方案,请您签字。”
一名沙展拦下颜童,言简意赅汇报工作。
颜童接果他手中的文件,从头到尾细细看了一遍,指出了行动方案中的一些纰漏,在文件末尾一笔一画郑重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严谨的态度让这名沙展无所适从,从他手中诚惶诚恐的接过文件。
心中惊骇,这颜童今天怎么回事?这里面又没有油水,怎么会看的这么仔细,是不是自己拿错文件了?
这名沙展实在忍不住,低头快速扫了一遍,确认自己拿的是行动方案,而不是房契地契。
这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行动的时候注意安全,不要拿伙计们的生命冒险。知道吗?”
一个和煦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这名沙展猛的抬头,眼前温和的笑容让他觉得如芒在背。
“是.....yes!sir!”
颜童拍了拍他的肩膀,环视了一圈整个中环警署,眼中满是留恋,朗声开口:“最近大家辛苦了,今天早点下班!”
众人愣住,随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颜sir万岁!”
颜童走到停车场,深吸了一口湿润的空气,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他没有启动引擎,双手死死抓着方向盘,手臂上青筋暴起。
“冚家铲!冚家铲!冚家铲!”
怒骂良久,颜童筋疲力尽瘫坐在驾驶座上,半晌露出一丝苦笑。
“算了,我也累了,这里就留给你们吧。”
“颜sir要走?”一个鬼魅般的声音响起。
“是啊,”颜童下意识回答,下一刻浑身寒毛直立,右手急忙往手套箱伸去。
但是一道寒光却抢先他一步。
噗呲!
颜童的喉咙被割开,滚烫的鲜血瞬间洒满全身。
他浑身急促颤抖,左手捂在喉间,右手依旧伸向手套箱。
“颜sir你是在找它吗?”
戏虐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只带着黑色手套的手将一把手枪递到他的面前。
颜童表情愈发狰狞,口中发出破风箱的呜咽声,看到这一幕他彻底绝望,奋力转动身体,往后看去。
“这么想知道我是谁吗?我来帮你!”
一双手抓住颜童的头颅,猛力一扭,割开的喉管彻底爆裂,鲜血喷洒在坐在车后的杀手脸上。
“是我鬼脸虎啊,你还记得我吗?”
鬼脸虎满脸浴血,状若饿鬼,眼中全是癫狂和嗜血。
噗呲!噗呲!
又是数刀,“羞辱我,我让你羞辱我!来啊!”
车厢中回荡着鬼脸虎压抑的咒骂声,颜童眼神溃散,早已经没有了呼吸。
三分钟后,鬼脸虎走下汽车,站在车边神色故作惊慌,连连鞠躬:“颜老不要生气,我这就滚,这就滚。”
一如半年前的那一天,只不过这次鬼脸虎手中的拿的不是颜童施舍的钱,而是一个黑色的笔记本。
他弓着身子倒退两步,转身跃上另一辆等待已久的汽车,扬长而去。
警署内被声音惊动的差佬们相视一笑,又是一个被颜老骂走的衰佬,散开各自去忙。
这种场面他们见的太多,早就见怪不怪。
飞驰的汽车内,鬼脸虎将手中的笔记本交给坐在后座的男人,露出谄媚的笑容:
“报告长官,幸不辱命。”
“很好,”一只手接过笔记本,“马军,到风满楼。”
“明白。”驾驶位上的男人神情严肃,鬼脸虎还想开口,却被他一个眼神震住。
汽车转向,终点风雨正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