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心说,真不是被祖父给吓哭了,是看到了很可怕的幻像啊。
可是,转念一想,有三婶婆领着三叔公冲锋陷阵,祖父他们肯定顾不上找她一家子的茬,也是一件好事。
当然,三婶婆肯定有借势发挥,出一口积年恶气的意思,但是,这对于双方都是有利的事情,不见她爹稍稍拒绝了一下,就闭嘴不言了嘛。
好吧,那她就添一把火,助一助三婶婆的气焰吧。
“三婶婆抱。”
宁湄伸出小手,小身子挣扎着向三婶婆扭过去。
这一下真是搔到了三婶婆心痒处,乐得她老脸都开花了:“哎哟,我的乖囡,还知道三婶婆好,是不?”
“三婶婆好,要是我亲祖母就更好。”宁湄吸着鼻子说道。这也不算是撒谎,她是真心觉得有这么一个好忽悠的祖母,绝不是坏事。
宁东明见状,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自家闺女还能算计她三婶婆,就不会是被她祖父吓着了。
“我好怕……在祠堂……”宁湄抽抽搭搭的哭着,也不把话说完整。
小娃娃好啊,想哭就哭,不用担心爱哭了被人笑话,只不过她亲爹眼里的笑谑是什么意思?咦,她还感觉有一道视线锁定了自己,仿佛,是一双极深极黑的眼睛,如上帝视角,无时无刻不在窥视着自己。
是那一道残魂吗?
宁湄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顿时没心思再理会三婶婆,直接闭上了眼睛装睡。
话说,这也是小娃儿的福利,任何时候都能想睡就睡,像猪一样多么幸福的生活,要是没有可恶的祖父一家就最好不过了。
以为小丫头睡了,王氏主动提出告辞,像一只斗鸡斗志昂扬的走了。
就这短短的功夫,哑巴少年宁东江己经把厨房的水缸打满了水,又劈了不少柴禾,得了曲氏一迭声的感激,他挠着只是嘿嘿的傻笑。
瞧着儿子异于寻常的开心,王氏难得大方的说:“东江,你大哥腿伤没养好,你就隔天来一趟,帮着干点粗活。”
曲氏一听,真是感动得都哭了,对王氏感激涕零,让王氏上马车的时候都是飘飘然,要不是宁东江扶得快,她都要一脚踩空,乐极生悲了。
等到曲氏送走了王氏母子,回屋时,抹着泪就说:“要是名医来的那次,能让他给东江兄弟把哑病治好,就好了。”
宁湄闭着的眼睛稍稍撩起一条缝,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下一秒,她对上爹那双似笑非笑的眼,不由得讪讪一笑:“爹这样看我干啥?”
“傻不傻呀,哭两嗓子就算了,还一直哭回来,眼不疼吗?”宁东明笑斥着,让曲氏拿热帕子来给闺女敷眼睛。
闻声,宁湄又想哭了。
她撇了撇小嘴说:“我是真的吓坏了嘛,爹,你不知道……嗯,我娘不在吧?”
曲氏拿了热帕子给宁湄敷上后,就一直站在床边看着,心里正愧疚着,听了这话,又是气又是伤心:“不能让娘听吗?”
“真是个傻丫头。”宁东明呵呵笑道,感觉到闺女身体的僵硬,忙给妻子使了个眼色,又笑道:“这是我们父女之间的秘密,妇道人家不要听。”
曲氏本来失去血色的脸,因了一丝羞恼添了些红润,横了丈夫一眼,嗔道:“哼,你们都是姓宁的,就我一个外姓人,你们的秘密,我不乐意听。”
难得看到妻子这一面,别样的风情,倒是让宁东明看得心神微漾,眼神热了。不过,很快,他的眼神黑沉沉的,犹如暗夜的星空。
宁湄说了在祠堂时看到了异像,并且说了脑子里有一个声音说宁家将有灭族大祸。至于有一双像是黑衣少年的眼睛,她则没提,有关残魂的事情也只是含混带过。
过了好久,宁东明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瓜,温和的说:“上回鱼腹藏书的事,也是脑子里那个声音教你的,是不是?”
宁湄呆了。
宁东明的目光深沉,压低了声音说:“这件事情你不要对任何人说,回头爹跟你狐狸伯合计合计,这是先祖亡灵在给我们警示,以后若是再听到什么,直接告诉爹或者狐狸伯,其余的人,包括你娘,都不许说。”
没想到老爹早就猜到鱼腹藏书的事情,是她一手策划的,现在直接脑补成先祖亡灵示警了,这倒也不错,至少爹跟狐狸伯再不会怀疑她了,不管她有什么匪夷所思的想法,他们估计都不觉得奇怪。
宁湄自然是点头不迭了,随即,她心里一个闪念,忙问:“爹,祠堂里有先祖的画像不?”
“当然有,你是想?”宁东明说着眼亮了一下,又黯淡了下去,叹气说:“宁家村的祠堂,是你曾祖那一辈人建的,当时逃难来此,把族人安置好,族里积蕴己经耗空,祠堂建得相当简陋,现在祠堂还是你狐狸伯一家翻修过的。祠堂里供奉的先祖画像,画工粗糙,同真人相貌差别很大。”
听了这话,宁湄很遗憾,她很想弄清楚看到的那人,是她脑子里的残魂幻化的,还是真有其人。若是能查实,就能从另一方面证实残魂的所说的,是真话,还是谎言。
她下意识的曲起手指,弹着发疼的眉心,好不苦恼。
宁东明无可奈何的看着小闺女,温声说:“好了,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了,回头爹跟狐狸伯商量吧。”
宁湄弹眉心的手指一停,掀开敷眼睛的帕子,兴奋的说:“那爹你画吧,我告诉你怎么画,你画出来,让狐狸伯拿去给三太叔公看看,逃难的时候,都有我祖父了,三太叔公应该不是孩子,他应该记得先祖的相貌吧。”
“让狐狸伯拿什么呀?九娘,你不是又想坑狐狸伯了吧,这次在祠堂,狐狸伯为了给你出气,可是拼尽全力了。”
外面,响起宁东明不无戏谑的笑声,话音刚落,他的身形就出现在门口,看着宁湄,就是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话说,他在祠堂看到宁湄吓坏的样子,就觉得这丫头又在演戏了,所以没急着跟过来,而是留在祠堂跟村长打擂台。现在看来,果然是他有先见之明,他心里又不由得同情起了灰头土脸的村长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