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在父母过世后,他在一夕之间长大,就再没有过欢喜的感觉,看什么都觉得没意思,名利权势更是浮云,唯一能让他重视的,唯有皇爷爷,可惜,皇爷爷不是他一个人的。
今天,他竟然重新体会到了欢喜的感觉,而且这种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温馨感,也唯有在梦到父母还活着的时光,才会出现,此时,也从全身的毛孔里渗透,格外舒服。
当然,对于宁湄那番话里其他字眼,厉天狂都选择性的忽略了。
他的心情,似乎让宁云桓察觉到了,更加放肆,竟然像小狗一样,抱着他的下开始啃,恰好是他愣神的时候,反应过来时,己被小家伙糊了一脸的鼻涕跟口水。
曲氏赶紧离桌去倒了盆热水,拿了块新的棉布帕子,让厉天狂擦脸,宁云桓还不肯离开,小手抓着他的耳朵不撒手,被娘亲打了一巴掌,才撒开手,哼哼唧唧的表示不满。
年饭吃到这里就差不多了,散席后,女人们收拾场地,男人们围在火盆边聊天,宁东江也跟他们一起,宁湄跟虎子俩在外面放炮仗,三叔公抱着那对孪生子在边上看,小家伙们一点也不知道怕,兴奋得呦呦直叫。
这些炮仗都是三叔公特意买来哄孩子们玩的,看到孩子们玩得欢,向来沉默寡言的他也格外开心,回屋后,他就对宁东明说:“把你院子旁边的空地给我买一块,跟这个院子一样大,过年了就给我找人建房子,往后,我跟你三婶就回村里来住,铁匠铺,东江不爱去,就给我几个徒弟管着,我就收租子算了。”
宁东明愣了一下,顺口问:“您跟三婶商量了没?”
三叔公难得腰杆子挺直了说:“她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我说了就算。”
跟着进来的宁湄赞了个:“我三叔公威武霸气了。”
宁东江挺干脆,就一个字:“对。”
在外面冷风一吹,宁湄有些酒意上头,脑子昏昏的,忽闪着大眼睛,目光迷离,偏还想使坏,转头冲着门外喊:“三婶婆快来呀,我三叔公要作反了,他在这里说你坏话了,还说你们家的事,他说了算。”
三婶婆连围裙都没解,就冲了过来,进门时还气呼呼的,听完原委,她拍掌笑了:“老头子这主意不错,好,很好,往后我们就在村里养老。”
宁湄捂脸,玉葱般的手指间,露出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瞄了瞄四周,微嘟着嘴,悻悻的说:“那是我错了咯,是我枉作小人了。”
看宁湄一脸搞怪的模样,大家都笑了起来,连三叔公也毫无芥蒂的笑了,三婶婆更是眉开眼笑的狠狠夸了她一通,说是没白疼了宁湄,知道偏向她。
厉天狂静静的看着,也在不经意间笑了。
好多年了,他从未曾处在这样欢快的气氛中,不带一丝勾心斗角,言语间是纯粹的欢愉,不带半点心机,这,才是亲人相处的模式。
只可惜,他没有这样的亲人。
或许,换了他是宁湄,也愿意不惜一切守护这些亲人,而不求任何回报。
这一刻,宁湄小小的身影,在厉天狂的眼中,变得高大起来,令他有种自惭形秽之感,因为即便他为了皇爷爷不惜犯险,潜入邻国,前往西昆仑禁地寻药,也是报了私心,为了让皇爷爷再撑几年,撑到他羽翼丰满时。
轻叹了一声,厉天狂再看宁湄时,眸中的笑意渐深。
在这欢乐的气氛中,很快就到了除旧迎新的时息,尽管没有春晚,没有新年的钟声响起,可是远近的人家,都准时点燃了鞭炮。
谢郎中跟厉天狂聊了一会儿,就回去了,大家也都散了。
厉天狂住进了虎子的屋,而虎子跑去跟宁东江挤了。夜深人静,厉天狂独自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天蒙蒙亮时,听到曲氏跟柳氏都起来了,在厨房里开始忙活的时候,那温柔的嗓音,又让他想起了亡母,泪水,潸然而下,而睡意也渐渐袭来。
自打父母身故,厉天狂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时常会惊醒,所以他睡觉时,周围一定不能有声音,违者重罚,甚至直接被杀掉。
今天,他却在嘈杂的声音里,睡了一个酣畅淋漓的好觉,直到午时了,他才被闹醒。敢过来闹他的,自然是奉曲氏之命而来的宁湄。
她也没亲自动手,只是把两个孪生弟弟扔到床上,看他们像小狗熊一样趴在厉天狂的枕头边,努力的伸手想去挠他,就笑得不行。
厉天狂醒来,就看到两张笑得无比纯粹的小脸,嘴角挂着银线般的口水,都快要滴到他的脸上了,惊得他猛的坐起,才看到一脸坏笑的宁湄,他气笑不是的说:“你这么淘气,你娘知道吗?”
“你姨奶奶知道啊,我是她亲闺女,能不知道吗?”宁湄毫无羞愧感的说,一幅“我淘气,我骄傲”的神色。
厉天狂败了,无话可说。
宁云桓似乎还记得昨晚上,被厉天狂抱过,又朝他伸出了双手,咿咿呀呀的说着只有自己懂的话。宁湄伸手要去抱,还被小家伙一把推开。就这个小动作,竟然让厉天狂得意了,比他领兵打了一场大胜仗还来得开心。
“你有病,得吃药。”宁湄斜了这个幼稚的家伙一眼,抱着宁云枫走了,至于宁云桓,哼,那个小叛徒太讨厌了,她才懒得管。
厉天狂穿好衣裳,抱着宁云桓出来,小家伙似乎记仇了,看到宁湄,就“噗”的吐了一口口水,唾沫星子喷了她满脸。
“你个小讨厌鬼,小叛徒,敢吐老姐口水,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宁湄伸手朝宁云桓一抓,却抓了个空。
厉天狂把小家伙举到空中,让宁湄够不着,气得她直跳脚,而小云桓则咯咯直笑,边笑还边冲宁湄吐口水。
这欢乐的一幕,都被梅影等人在暗中看到,写在密信里,传到了京城。
梅影等人也不是故意要打小报告,而是江奕侠的安排,宁湄的事情,不论巨细,都要记录下来,并及时传给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