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凝翠堂。
黄昏的阳光,洒落在院子里。老太君拄着拐杖站在台阶上,望着院墙上跳来跳去的一只麻雀儿,过了好久,才收回目光,看向手中薄薄的两页信纸,老眼中带了几分凌厉。
她那个女儿虽是有私心,话却是没有说错,宁湄背着祸国妖女之名,风头越盛,对江家危害越大。江家是不能再纵着宁湄了,倒是应该趁着外孙女嫁给五皇子,全力支持五皇子上位,那时,天策军就算交给了五皇子,那个倔老头子跟儿子们也能平安回家来
江家儿郎们真没有什么野心,可是皇上并不相信,一直忌惮江家。若是五皇子娶了江家外孙女,江家获了从龙之功,再将天策军交出去,五皇子还能不信任江家吗?
这确实是一个让江家摆脱漩涡的最好办法啊!
如今,姜家圣眷正浓,而江家功高震主,就算江家暂避锋芒,让着姜家一些,也算是韬光养晦了,又有何不可?
江家只有低调才能自保,而宁湄那个妖女没见过世面,得意便猖狂,时不时就弄个满城风雨,冲击朝中左大将军的府,真是为了维护江家的吗?
靠着战功立世的江家,威名赫赫,何需一个女人用这种市井无赖的打打闹闹的手段来维护,真正有底蕴的世家贵族,谁会像江家这段时间闹出这么多笑话来?
“娘,你不能再纵容宁湄那个妖女再胡闹了,否则连你外孙女的婚事都要受影响了。我家那个庶女跟她姨娘,可是一直盯着五皇子的侧妃之位,要不是借着小北的死,我都不能借机把她们撵出京城。要是五皇子对江家不满,不娶你外孙女了,我们娘俩就一根绳子吊死在江家大门上!”
拿起信纸,老太君又看了一遍女儿写在信上的最后一段话,面上闪过一抹说不清楚的表情。她这个女儿啊,性子总是这样毛燥,被人当枪使了还觉得拣了大便宜。姜家那个庶女跟姨娘何尝是被被撵出京的,分明是怕了江家,出京避祸,让她这个傻女儿收拾烂摊子。
至于说五皇子侧妃之位,呵呵,是她们那等卑贱之人敢肖想的?
五皇子又不是傻,放着姜风扬的嫡长女不娶,去娶个侧妃,跟姜风扬的关系都差了一层,更何况,姜风扬的嫡长女姜千湄还是江家唯一的外孙女,五皇子只要对皇位有一点野心,都会娶姜千湄啊。
只不过这些话就没必要再提了,提了,她那个爱钻牛角尖的女儿也听不进去。倒是江家树大招风,为了外孙女的这桩亲事,也该有所表示。大约等外孙女的婚事成了,女儿就没那么爱钻牛角尖了,等她死了,也就不用担心女儿无靠了。
唉!也是她早年间忽略了,想着女儿在婆家受了委屈,回娘家就该由着性子来,反正几个儿媳都是好拿捏的。却不想,孙子本来就是个混帐透顶的纨绔,再娶一个祸国妖女,还没等她死呢,她的女儿就连娘家大门也进不了!
老太君想着来气,把那两页信纸撕了个粉碎。
唉!现在还不是收拾宁湄的好时机,得等外孙女顺顺当当做了五皇子妃再说了。那个妖女要办水陆法会,就让她办去,反正也不是花江家的钱……不对,花孙子的钱,也是江家的钱啊!
想到办一场水陆法会要花的钱,老太君肝都疼了,把那些钱拿来以江家的名义给她外孙女添妆,能让千湄那丫头的嫁妆多好看,以后在妯娌们面前也有面子啊。
现在江家的账上都是空的,拿不出钱来给外孙女添妆,只能动用自己的嫁妆了!
可是年间,在孙子还不能赚钱的时候,都是她拿嫁妆补贴江家的亏空,当时想着反正没有庶子女那种玩意儿,江家的也都是她亲儿孙的,就没计较过多。弄得现在她的嫁妆所剩无几,就算是全给了外孙女,也不如孙子给他堂妹们办嫁妆的银子多,就更别提他给亲妹妹的办嫁妆的银子了。
唉!想让孙子拿钱给外孙女办嫁妆,是不可能的!到时候,江家给外孙女的添妆少了,外人不知道江家的情况,只会觉得江家不看重姜千湄这个外孙女啊!
“不行,这场水陆法会不能办,钱得拿回来给千湄添妆!”老太君忽然说。
老太君也是蛮拼的,眼看着夜色渐起,还要坐马车去城外的白云寺,身边侍候的人都担忧得不行,却也不敢阻拦。
到了白云寺,己是深夜,把整个寺里的人都闹腾起来,江家姑嫂们也是愕然,不知道这老太太是有什么火急火燎的大事,大晚上的追到白云寺来。
姑嫂四个把老太君迎进禅院里,江雨姗亲手沏了杯热茶奉上,忧形于色的问道:“祖母大晚上的过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老太君素来强势,说话不也习惯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说:“水陆法会取消,把银子赶紧退回来。”
江家姐妹都是一惊,齐齐的看向宁湄。
宁湄就猜到跟水陆法会有关,但是她没料到老太君会提这要求,挑眉问道:“老太君的意思,孙媳真不明白,水陆法会为何不能办?”
“七娘一个小人家,给她办一场水陆法会,她的福薄,承受不起,这不是给她祈福,是在害她。总之,我不答应办水陆法会,马上把银子拿回来,我另有用处。”
若不是最后一句,宁湄还真信了老太君是为七娘着想,此时,却是晒然一笑,平淡的说道:“孙媳不知道老太君听了哪些小人传言。其实,水陆法会并不是七娘所办,是以七娘的名义出资,由白云寺出面办,为了遭千年一遇大洪灾的怀宁县乡亲们祈福,肯定是给七娘积阴德。对七娘只有好处。”
同样咂出老太君话里真意的,还有江雨婧,气得用力一攥拳,却不防是攥着四妹的手臂,痛得小丫头眼泪都流出来了,却死命忍着,因为四娘也清楚二姐很生气。
老太君一向在江家作威作福惯了,加上女儿的挑拨,就算明知道宁湄的性格强硬,也想仗着祖母的辈分压制,蛮横的命令:“我说不许办,就不许办!江家,还轮不到你来做主!马上去把银子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