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读过《战国策》？”那殷氏小姐开了口，原本是非常看不起这个衣衫褴褛的厨娘的，方才她是等着这个萧玉穿着那大小姐的衣物出来东施效颦的，但是没想到，竟然完全变了一个人，虽然并非是判若两人，但是那张脸，确实跟画像里的美人有几丝的相似了。
难怪那萧公子跟萧夫人，都待她如此不同，果然并没有完全走眼，倒是他们这些外人看不懂罢了。
正暗暗惊叹衣装对人的影响，没想那女人竟然说出了战国策的内容，来安慰睹物思人，见替身落泪的萧夫人。
哈，笑话！她一个厨娘，能做菜就已经厉害了，竟然还在这里卖弄自己读过书？
殷氏小姐的疑惑，郭嘉也是一样有的。
她字都不识几个，也不懂什么礼教，之前还口出狂言骂大汉几百年的举荐制度，这样一个人的嘴里，竟然冒出了贵族人才会看的《战国策》？
这殷氏小姐，能说出《战国策》，都已经让人很惊讶了，通常情况下，女子是不会看这些书的，即便是贵族女子。
更何况，她是商人之女。
虽然跟郡守家定了亲，但是家学不会也跟着改了吧？
“啊，对。”萧玉回答道，看了那殷氏小姐一眼，视线很快回到萧夫人身上——有些羞涩地说道：“夫人，我能把这身衣服换下来吗？”
“你穿着这么好看，就送你了。”萧夫人轻轻抚摸她的脸庞，温柔地说道。
萧玉被那萧夫人摸了下脸庞，心绪也是略动荡。
毕竟，那张脸，太过像她的妈妈。
萧夫人觉得她像她的女儿，她觉得萧夫人像她的妈妈，这可真是巧。
或许，虽然她长得不好看，但是也是有那么一点像妈妈的，对吧？
“不用了，我在厨房里忙碌，到处是烟火，糟蹋了这么好的衣服。”萧玉拒绝道，她动了动自己的脖子——头上的珠花簪子什么的乱七八糟的，太重了。
“她们拿了镜子，你先自己看看，再说吧。”萧夫人招手，那婢女便把铜镜递上来，萧玉瞄了一眼，吓了一跳。
哇靠！她的脑袋好大啊！
这汉人梳头发，都这么大阵仗啊！
“嗯，看到了。”萧玉忙扭头，不想看自己跟长了无数的牛角一样的大头，说道：“夫人，我可以去换下来了吗？”
“萧玉，你穿这一身，很好看啊！就穿着吧，母亲的房里，还有许多姐姐出嫁之前的衣服，正好你可以穿。”那萧公子看着萧玉，丹凤眼里都是风情，只让那对面的殷氏小姐，脸色越来越难看。
方才萧公子跟萧玉表白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很生气了，但是她还没来得及发火，那萧玉就拒绝了。
她竟然会拒绝……
她一面生气一面诧异，心里简直就是起伏又混乱，都不知道如何说话。
她的母亲在旁边，阴沉着脸，仿佛并不像她那般纠结混乱。
“萧儿，你想纳她为妾，是因为她有那么一丝地像你的姐姐？”殷夫人果然开口了，因为她忍不住了。
这娘俩完全把她们母女当作空气，几乎不和她们说话。月儿几次开腔，都让那位未来的婆婆给无视了。
这口气，让她这个做母亲的，如何受得？
且那萧槃，一双眼睛，几乎就不看自己未来的妻子，就盯着那个厨娘看！
她以前是不知道，如今亲见了这个阵仗，是大约知道了，自己的女儿若是嫁到这萧家，怕是没什么好日子过。
连一个小妾都不如，且人家还不愿意。
若不是丈夫在出门之前，再三跟她叮嘱，说是可以发火，但是一定要有分寸，只为女儿的地位和利益，不可和两家撕破脸，对他们殷氏，没有一点好处，切记。
行，她不发火，但是话总是要说几句的吧？
人家把她们娘母当作死人，她们自己要活起来啊，对吧？
“啊……这……”那殷夫人如此问来，那萧公子脸又大红了，看了眼萧玉，扭扭捏捏的，不知该如何说：“不是，不是……我，我……”
“如果你想姐姐了，可以去看她啊！她当年出嫁的时候，你才一岁不到吧？如今你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去看她啊！”殷氏夫人说道，一双眼睛，不屑地瞟过萧玉道：“何至于要娶一个你并不了解的人做妾勒？方才说到《战国策》，月儿知道你喜欢读，自己特地去读，那段时间，是日夜不息，韦编三绝啊！”
她嘴巴上，自然是要为自己的女儿说话，但是心里，是再也不想看着自己未来的女婿，把自己的女儿晾在一旁，就看着那个厨娘。
本来，方才觉得这厨娘像萧家的大小姐，让她觉得这萧夫人是疯了。但是没想到换了那大小姐的衣服的萧玉，倒真的有几分相似。
虽然依旧不是个美女，但是轮廓眉眼竟然跟画像至少有五分相似。
这样的女子，被纳妾，绝对会分走本该是她女儿的宠爱，危及到她女儿的地位。
“哦，是。”萧公子闻言，一双丹凤眼真的看向了殷氏小姐，客气地说道：“月儿辛苦了！你一天要忙殷氏的生意，看书就不要太费心力，恐伤及身子。”
那殷氏小姐闻言，眉眼一扫先前的阴霾，明媚了许多，应答道：“诺。我听说，公子昨日以身犯险，独子带了亲信，守西城门，还出海，差点回不来，当时便想，若是公子有事，必定不独活。”
殷氏小姐竟也当众表白，那萧公子脸脖子都红了，忙摆手说道：“不要，你可是殷氏的长女，你若有事，教殷伯伯殷伯母如何？我姐姐不过是远嫁，都思念如此，还希望月儿，牢记孝道，爱护自身。”
那萧公子其实心思并不在那未婚妻月儿的身上，平日里，他跟这殷月见面，也是没什么情绪的，因为她总是很忙，身旁的婢女啊什么都，都不停地跟她汇报殷氏的生意，让他时刻记得，她是掌管殷氏生意的人，他们之间的联姻，是因为双方的利益需要。
殷氏总跟权贵联姻，身份早已经不是单纯的商人，而他父亲，有很大的梦想和野心，需要殷氏的钱作为后盾。
他不觉得这样的联姻有错，可是他真的提不起兴趣。
反倒对破军师，常常在喝酒以后，对他瞎说的姻缘有很大的兴趣。
“是，幸亏公子安好。”殷月眉眼含情，看了那远处安静坐着的歌姬们一眼，然后说道：“公子，我新学了曲子，可否让我唱一曲？”
“哦，可以，请。”萧公子忙应答。
因为唱曲，通常是歌姬们的事情，这殷氏的堂堂小姐愿意来唱，谁能拒绝？
那殷月优雅地走了过去，萧玉的脖子都快断了。
但是她也不好开口，打断了人家的兴致——人家小两口聊得这么愉快，她这个‘小’三就该消停点！
于是她只好忍住了，心里默默祈祷，这殷氏小姐唱的曲子，能短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