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回春堂，又绕过了一条街道后，陆二月站在墙角下，突然掩面痛哭。
李如抱着药材，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嫂子，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我没事。”陆二月抹着泪，抬起略显红肿的双目，哽咽道:“小如，我就是难受。”
“这辈子，我已经不指望娘他们能原谅我了，我做了那么多错事，娘还愿意管我，就已经很好了。”
“我欠他们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抱着药材的小姑娘亦忍不住流出了泪，“嫂子，都是李家对不起你。”
“没有对不起，路是我自己选的，选错了，也怪不得谁。”陆二月最后将眼泪抹去，认真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小如，你以后千万不能像我一样，选错人，走错路，到时候后悔了，想重来一次也不可能了。”
“嫂子……我……我哪有资格自己选走哪条路？”李如轻咬着唇，心底尽是委屈与绝望。
嫂子现在还敢与娘，与大哥作对。
可她呢？
她这辈子都被娘攥在掌心。
同村的姑娘，很多十五岁就出嫁了。
至少也是定了亲的。
唯有她，年后就要十七了，都还没半点动静。
她知道，大哥想给她找个读书人。
娘想找个有钱人。
至于她想要怎样的夫婿，没人会在意。
三河沟。
李家的老妇人正坐在门口，一口一个小贱人，不要脸，满口脏话，听得同村人都只想捂住耳朵。
太难听了。
陆二月回来时，亦恰好听得清清楚楚。
这些话，她早已经听过无数遍，在之前，她还一直想着，只要她处处都做的好，婆婆总有不骂她的时候。
但现在……
陆二月已经不指望老妇人嘴上积德了。
早在半快到家时，她就从小姑子手里将药材抱了过来，见到老妇人，也没有打招呼的意思，自顾进门。
老妇人连忙起身，三两步拦在陆二月身前，手指都快戳到她的脸上了，“好你个小贱人，我说一大早怎么人就没了，我房里的钱也没了，竟是被你这个小蹄子偷了去。”
“赶紧将钱交出来，不然我就去县衙告你，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你陆家个个都是坏胚子，你也一样。”
“随你，去告吧，正好让大家知道，你儿子连读书束脩的钱都是我日夜做针线活赚来的，我拿走的钱，都是我应得的，没有钱，我怕你们又想饿死我。”
陆二月说得理直气壮，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丝毫也不怕被邻居乡亲听了去。
整个三河沟谁不知道她陆二月以前过得是怎样的日子。
她还真不怕名声问题。
冷笑一声，陆二月自顾绕开老妇人进了屋。
如今，李青山因为受伤的缘故，一个人住在家里唯一空置的一处小房间里。
很不舒服。
但读书人的面子重要，再不舒服，他也不想回房。
陆二月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霸占一间房，倒是落得自在。
老妇人气得捂住胸口直喊痛，李如叹声上前，低低的叫了声娘。
却反被老妇人一巴掌拍在脸上，“别叫我娘，吃里扒外的东西，咱们李家都被那叫人作践成什么样了？你哥哥现在还躺在床上，你不说帮我们，竟还几次三番去给那贱人买药，你到底是谁生的？”
“娘……我没有，嫂子这次病的厉害，若是不吃药很可能熬不过去的。”李如委屈的捂着脸，低声反驳。
这番话无疑惹来老妇人更大的怒火，“活不下去正好，早就该死了，如今闹得我们李家鸡犬不宁，她一定会遭报应的。”
李如低声啜泣着，不敢再反驳什么。
……
并不知李家闹得如何厉害的萧宁，又一次收到了王家下的帖子。
还是那个三少夫人，邀她去给孩子诊个平安脉。
本来这种事应该吴大夫去的。
但偏偏那位三少夫人指名道姓的要她去。
没有办法，萧宁只能背着药箱，特意去一趟。
这一次也算熟门熟路。
她很快就被带到了三少夫人的院子里。
给孩子诊完脉，三少夫人又命人拿出一堆的糕点诱惑她。
“上次见萧妹妹很爱吃花糕，所以让厨房那边做了好些，萧妹妹可以吃个够。”
三少夫人热情依旧，看着萧宁的目光总是笑眯眯的。
萧宁没有推辞，拿起糕点就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三少夫人微笑着看她，良久后，才温声道:“我娘家同胞妹妹，也很喜欢吃这种花糕，看到萧妹妹就像看到自个妹妹似的，倒是让我有些想家了。”
萧宁拿着糕点的手一顿，咽下嘴里剩余的糕点，方认真道:“想家就回家呀。”
三少夫人噗嗤一声笑了，“哪那么容易呢，我家又不在云县，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呐，咱们女人嫁了人，又哪能再随意回娘家的？”
萧宁不解眨眼。
三少夫人亦拿起了一块糕点，小小的抿了一口，“萧妹妹难道经常回娘家？你夫君……不介意吗？”
“不介意吧？”萧宁并不是很确定，主要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娘家在哪儿啊。
“萧妹妹，我倒是有些好奇你夫君是怎样的人了，能同意萧妹妹出来做大夫，想来也是个大度的。”三少夫人发自内心的感慨着。
如果你知道他骂你夫君是傻子，大概就不会好奇他是怎样的人了……萧宁默默在心底思考着。
这副‘相谈甚欢’的场景并未持续多久，就被王夫人派来的丫鬟打断。
三少夫人有些不悦。
已经听过吴大夫提点的萧宁很识趣的提出了告辞。
三少夫人紧拉着萧宁的手，一个劲的命人将剩下的糕点全部打包。
“萧妹妹，下次你再来陪我说说话吧，我一见你就很有缘分。”
这话并非作假。
三少夫人发自内心的觉得面前这个小姑娘真的很好，
每当看到她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就忍不住想向敞开心扉的倾述什么。
萧宁没同意，也没拒绝，只说药铺不忙的话，可以再来诊平安脉。
回到回春堂。
萧宁便将糕点拿出来分了一部分给小胖子。
吴大夫和林白青对这些没有太大的兴趣。
直到回家后，王家的花糕都还剩下不少。
又分了一大部分出来，萧宁抱着剩下的几块糕点，吃得很尽兴。
“等我们有钱了，便开个糕点铺子吧。”沉迷于小媳妇美貌中的陆衍倏然回神，温声说道。
萧宁睁大眼睛，歪了歪头，“可我总感觉，我家以前开过糕点铺子。”
“……你家不应该是开药铺的么？”所以说，为什么会和糕点铺子扯上关系啊。
萧宁茫然的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
自从做了大夫后，她就越发感觉自己以前根本不是大夫。
至于为什么会医术，她也搞不懂。
陆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