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雅间内空无一人之人。
隔壁才鬼鬼祟祟的冒出三道人影。
皆是一袭青衫。
这也是青莲书院独有的学子衣衫。
穿上这件衣服,哪怕你什么都不用说,就能获得无数尊重和羡慕的目光。
但现在。
生怕连这件衣服都保不住了的三名书院学子,纷纷站在廊道上,看着下边那位儒衫老者带着个年轻人,以及两个小姑娘离开泰安楼。
“于兄,这下可怎么办?穆院长怎么会也在这儿?我们……”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早知如此我就不该掺和你们这档子事,本来与我也没关系,是郑家和你李家的事。”
不同于李青山和另外一名郑姓书生,说话的年轻人年纪最小,只十八九岁的模样,但腰间却配着足足三枚价值不菲的玉佩。
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出身。
若不然,像李青山这样的,便是掏空家底,也不见得敢来泰安楼雅间请客吃饭。
若是以前或许还能吃一次,无非就是大出血。
但现在不行了。
陆二月将钱藏起来后,李青山的日子比以往拮据了不止一半。
“于兄……此事是我对不住你,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我纵是当场自绝,也不能转圜一二,当务之急,还是得想办法啊。”李青山同样满脸急色,但面对身旁腰间挂着三枚玉佩的大少爷,他还是只能竭力放缓语气。
于家,算是云县本地富户。
风临国对商户态度极好。
至少比某些大肆贬低商户地位的国家要好上太多。
除了商户户主本人不得科举入仕外,其子侄却是无妨的。
而于家,就算是云县商户中比较富裕的那种。
若非如此,李青山也不会舍了读书人的脸面不要,总是跟在比他小了好几岁的于澄身后,做小伏低的哄着他。
对于李青山,于家少爷还是观感很好的。
当下虽然又急又怕,但还是忍着脾气,多说了两句,“李兄,事已至此,我也只能回去求父亲替我周转,李兄和郑兄这边,我就无能为力了,两位还是好自为之吧。”
今日这种事,他至多是个帮凶,让父亲出马,说不定还有转圜余地。
可即便如此,让他爹知道了这事儿,往后的日子,也难过了。
叹了口气之后,大有悔意的于家少爷不等两位好友开口,就匆忙离去。
陆二月早就站在雅间外,冷笑着看了眼分道扬镳的三人,又不屑的抬眸瞥了眼跟在郑姓书生身后的女子。
郑湘。
那个让李青山呵护至极的女子。
恨么?
至少此时此刻她是不恨的。
还得谢谢这个女人让她找回了自己的心。
最后,她又好奇的望了望楼下泰安楼大门的方向,四弟的背影,她是不会忘记的。
那也是她从那么点大的时候,用心照料过的亲弟弟。
可为了个狗男人,她就像得了失心疯一般,当初怎么就能求着娘将他送出去啊?
“二月,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就算是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你也不希望我被赶出青莲书院的吧?你帮帮我,只要你帮了我这一次,我什么都能答应你。”
李青山哀求的声音忽然自耳边响起。
陆二月思绪被打断,并无怒意,只是冷笑着看向面前这个同床同枕数年的男人,“你们之前不是说自己没错吗?我还以为读书人都会做这种抛弃发妻的事呢。”
“我没读过书,不如这位郑姑娘教养好,哥哥还是青莲书院的学子,自己也读过书,比我这个粗鄙村妇强得多,就连勾搭别人丈夫,还弄大肚子这种事,也能理直气壮的站在我面前,说你们是天作之合。”
郑姓书生身后的女子瞬间白了脸色,紧咬着唇,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可怜模样。
陆二月轻啐了一口,满目鄙夷,“郑小娘子,我不过是说句实话,你就哭了,难道我说的那些不是你做过的吗?你倒是想否认,可你肚子里不还怀着个孽种吗?”
如今的陆二月,是丝毫不怕这些个男盗女娼的人渣了。
冷笑着绕开李青山,就准备离开。
离去之前,还扎心一般的大声啐了口,“我呸,什么读书人,连最基本的礼义廉耻也不要了,恶心死了。”
“李青山,别再跟着我,不然我就大喊,闹得这泰安楼的人都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
仗着青莲书院那位院长大人的余威,陆二月顺利的离开了泰安楼。
站在热闹而又贵人颇多的西街,她忽然抬手,拭去眼角那几滴眼泪。
然后如释重负的露出笑容。
心找回来了的感觉,真好。
并没有再回身看泰安楼一眼,她顺着街道,准备回家。
只是在路过某家书铺时,下意识的停脚,望着里面几道熟悉的身影。
强忍着险些夺眶而出的眼泪,她呆呆的望着书铺中那道挺拔而修长的身影,唇齿微动,“阿弟,要好好的啊,都要好好的。”
并未驻足多久。
也没有进去打招呼。
她再度擦了擦泪,面带微笑的离去。
书铺中。
正挑选着时文书籍的陆要眉头微蹙,回头朝着街面看去。
“怎么了?”萧宁好奇的顺着他的目光朝外望了望。
陆衍收回目光,抬手揉了揉面前小姑娘的脑袋,“没事,能遇上你真好。”
丝毫不觉得这种话突兀的小姑娘唇角微扬,软糯的嗓音随之响起,“我也是呢。”
一旁抱着自己的小包袱,乖巧站在旁边的草儿懵懵眨眼。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
陆衍终于买好了书籍,在走出书铺之后,他忽然又垂眸看向小媳妇,猝不及防的问,“对了,你最近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吗?尤其是那种对你有恶意的。”
“诶?有恶意的奇怪的人?”萧宁睁大眼睛,奇怪的人她倒是真遇到了一个。
就是那个穿着红衣服,非要她给扎针的人。
但要说恶意,其实她真的没有什么感觉。
哪怕林白青说,这是个登徒子。
她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厌恶情绪。
“应该没有吧?”虽如此说,但乖巧的小姑娘还是将遇到红衣少年的事说了一遍。
陆衍咬着牙,狠狠在小姑娘头上揉了一把,“遇到这种事你竟然没有告诉我?”
“我没事的呀,感觉他应该不像坏人。”
“有事就晚了,以后再看到他,一定要躲开,实在不行就来书院找我,知道吗?”
许久没见过板着脸的夫君了,萧宁并不害怕,反而颇觉有趣,“知道的知道的,一定告诉夫君。”
按理说,应该是碰不到了吧?
完全插不上话的小草儿默默走在一旁,只能感叹着四叔现在的变化之大。
原来娶媳妇就能变化这么大。
真希望隔壁狗蛋也快点娶媳妇,这样应该就不会那么烦人了。
这趟县城来的还算顺利。
从书铺出来后,三人又买了不少东西,然后才从北街那边雇佣了一辆牛车回陆家村。
直到离开县城,陆衍方深深的松了口气。
没遇到那个姓季的混蛋,就是今天最好的事。
唯一不算好的……大概就是被人跟踪过了一大段路……
因为距离比较远,他并未发现跟踪他的人是谁。
但超乎寻常的感知绝不会有错,他们确实被跟踪了。
而且……跟踪他们的可能还不是一个人。
就不知,是冲谁来的。
在县城时,除了买东西,陆衍还带着萧宁在数个药铺门口晃荡了一圈。
可惜的是,萧宁仍旧没有任何反应,对于整个县城,她好像都是陌生的。
自然,也没有‘熟人’认出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