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情吗?古灼多想了一下,在这个朝代,还有更薄情的事情。为了争夺领土,争夺权力,多少人连情都直接丢掉了。
小宝早早地睡着了,古灼辗转反侧,最后还是悄然无声地起了床,简单地披了件外衣,迎着海风站在甲板上,眺望已经变成了一两个小点的登洲的那些亮光。
“晚上风大,你才出了月子,身子受不得凉。”司徒谦人也不知是什么时候醒来的,拿了件厚外袍挂在了古灼的肩上,还带些嗔怪地道:“夜里你一个人出来不安全。”
“司徒,”古灼茫然地眺望着远处被月光打得雪白的海面,幽幽道:“你觉得历史有可能会改变吗?”
“我不知道。”司徒谦人也望向远处,坦然道:“但既然是历史,过去了的事,就无谓改不改变了,不是吗?”
“……可若是,若是那些事还未过去呢?若是我们就在这历史中,我知道这未来,那,能改变吗?”
司徒谦人沉吟了一会儿,才轻轻地说道:“若是我们就在历史中,未来的事情又如何能知道了。世事瞬息万变,就如同我诊病一样,小小的一个脉动,细微的一个病症,都可能会影响整个病的判断。若是哪一日徒增了一些病症,那病人的病也就不再是原来的病了。”
古灼浑身打了个哆嗦,也不知是因为他这话,还是因为这三更的寒风太渗人。
她倏然转入了深思,想了许多,站了许久。直至司徒谦人几声叫唤,她才回过神来,只是抬头的一瞬,司徒谦人分明从她的脸上看到许多陌生的表情来。
“嗯,这里有点冷了,那风卦得我脸颊生疼,我们回去吧。”
“小灼……”司徒谦人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轻轻地,带着眷恋的。
“嗯?”
“如果……当初你与我认识在先,我们可会如你和盈歌今日这般?”
就算分隔万里,一颗心却早早地系在了对方身上,没有一丝缝隙,容不得任何人插足。
古灼望着被抓紧的手腕,意外地平静,沉默了半晌才回复道:“就像你说的,过去了的就无谓多做揣测了,于现在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司徒,我从前是不信命的,但是现在我越来越相信,老天爷让我出现在这里,让我遇上盈歌,这可能是我这辈子最心甘情愿的命中注定了。”
司徒谦人轻轻地、缓缓地放开了她的手腕,半晌才吐出个“嗯”字来。这个字,其中的艰涩大概只有他能品出了。
“司徒,今夜睡个好觉。”
“嗯,你也是。”
司徒谦人最后露出了个温和的笑容来,一如初见的时候,谦和美好。
“好梦,小灼。”
“好梦。”
愿她今夜真的能做好梦。
愿那个她想了两百多个日夜的男人能够入她的梦来,一如前面的两百多个日夜。
她如今就在这历史的洪流之中。如今这时,这刻,这空间,早就没有她的那些“未来”可言了。不管发生什么样的变化,着眼于跟前,“现在”这一刻才是最要紧的,要抓准它,紧紧地抓准,不让它逃走才对。
她不再怕未来了。
不管世事如何变迁,朝代如何更替,她有他就够了,有他的地方,才有家。她要回家了。
再说回女真族那边。
因为完颜部和徒单部合作大胆挟持了天祚帝耶律延禧,以要求叫出阿疏这个叛徒作为借口,挑起了女真族和辽人的斗争。也正是因为天祚帝,完颜部不仅轻而易举地得到了阿疏,甚至不费一兵一卒直接俘虏了辽国千名士兵,只可惜在这个途种,天祚帝被辽国的大将救走,女真族手中再无王牌,这才有了后来直接攻打辽国宁江州的战争。
辽国如今实行五京制,一京管辖一道,五座“京城”分别控制不同的地域。上京临潢府管理契丹本部与属部,中京大定府管理奚族地区,东京辽阳府管理女真部,南京析津府与西京大同府管理燕云汉地。
燕云十六州原本就是宋国属地,被辽人侵占以后,宋国一直想方设法想要夺回,无奈软硬不施。如今女真人趁辽国不备,凭着几千兵力和骁勇的战士轻易地推翻了东京辽阳府,还取下了辽阳府,宋国表面虽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实际上暗地里正偷着乐,寻思着趁这个好机会捡个漏,夺回燕云十六州。然而燕云土地之大,向来又受辽人重视,宋国一时还拿捏不好机会,因此也只是在试探的边缘,以出兵协助为借口,试图派兵入驻燕云,与辽国打起了智商战,当然辽人也不是愚钝的人,自然是不愿的,因此两者玩起了暗斗的拉锯战来。
多得宋国的这一折腾,让刚刚打完一场硬战的女真族得了个歇口气的机会。
“丧事安排得怎么样了?”盈歌身着白衣,浑身肃穆,这边才抽空和将领们商量完接下来的部署,那边还得处理族中的杂事来。
拏懒和情眼眶微红,点点头礼貌道:“一切都安排好了。”
“绮丽和其他几个孩子情绪如何?”
“比起前几日算是平和许多了,只是至今还没释怀过来,几位弟妹已经忍着悲恸尽力安抚了。”
盈歌捏了捏鼻翼两侧,一脸疲态,“颇剌淑伤势如何?”
“已经恢复许多了,只是身子虚弱,暂时还不能下床。”拏懒和情顿了顿,又说道:“族里死去的士兵已经清点过了,除了劾者和劾孙二人,死去的士兵共两百余人,伤百来人,都安置在宁江州休养了。行军的供给以及族人的日常开销如今都还算丰裕,宁江城的百姓也由乌雅束和几个年龄大的孩子去处理了,按照你要求的,大约在明日,应该能全部安顿好。”
“如此,甚好。”
拏懒和情微微叹了口气,迎向他好奇的目光,这才轻轻笑道:“劾里钵从前就常对我说,几兄弟里,如果要让他选择一个最安心的接班人,非盈歌莫属。今日我算是明白为何他会如此说道了。”
盈歌难得露出这几日来地第一个淡淡的笑容来,“劾里钵身子如何?”
“还是那样,身子不能动,但是精神比以前好了许多。也难为了绮丽,阿父才刚去了,还硬是打起精神每日帮劾里钵熬药问诊。”